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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历史之间]暮星兰霭,永恒与一闪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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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6-21 14:58:3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没有什么特别意思,依旧还是坑来着,本来想等完结来着再发上来,今天下午坐在空调房里空虚着没事儿干,就发上来吧……



衍生:亚瑟王,以及2004版的电影,主演Clive•Owen和Ioan•Gruffudd。
CP:Arthur/Lancelot,Tristan/Lancelot
分级:R
声明:无意诋毁传说中的英雄,文章里的人物皆不为我所有,出自神话和电影。




暮星兰霭

暮星即永恒,但我们却抓不住雾霭的一闪即逝……

我要穿越海洋;
我将吟诵诗章;
前方的路艰险漫长;
我会闯进你的心房;
啊,我的爱人啊,
你是否感受到我,我的思念?
请不要把我遗忘……



Cha.1 Tristan’s Transmit


英伦大地,雾霭沉沉。

雨夹雪,不祥的征兆。

兰斯洛骑在马上,冰凉的雪唤醒了麻木的皮下神经,他睁开疲倦的双眼,抬头,一片雪花落在清澈的眼眸里,如同被强行灌了杯薄荷一般骤然清醒,这种应激反应的代价便是头剧烈一般的痛。长长的睫毛沾满了细小的水珠,晶莹剔透,在深橙的暮色下闪闪发亮。

不远处,有一双机警的眼睛注视着那个在风雪中略显模糊不清的背影,又似乎因疲劳而变得摇摆不定。

内心的某种不明情感在瞬间发生了化学效应,那双眼睛的主人策马向兰斯洛走去。

What’s up? First Knight?

一如既往的冷漠,习以为常的尖酸与刻薄,深深地刻在了那双浑浊却敏锐的眼眸深处。那句调侃嘲弄的话还未说出口,一声尖利的鹰啸穿透了长空,凶猛的飞禽在冰雪中忽隐忽现,叫声不绝于耳,直到它稳稳地落在主人的手臂上。

那双眼睛顿时闪现出一丝温柔,他难得地露出一个微笑。

当他再次抬头望向那个方向,一个巨大的身影挡住了他的视线。

“崔斯坦,”那个巨大身影的浑厚嗓音响起,“你打前哨。”

冷眼的男子没有做声,只是默默接受了命令,在他重新摆动缰绳之前,他又往那个方向驻留了一眼——完全不像他的风格。

无意置疑内心的迷惑,天色已晚,纯白的大地上险象环生——无论是嗜血成性的撒克逊人还是荒蛮原始的凯尔特人。而方才的紊乱,更像是风雨中的雪花,一闪即逝。

兰斯洛感到身旁有一个温暖的影子慢慢靠近,他知道对方是谁,他定了定神,自觉握着缰绳的手不再颤抖了,脸色不如方才般难看了,这才抬起头,望向对方,逞强般地露出一个笑容——装得很像。

“你还好吧,兰斯洛?”一双浓眉下的大而深邃的黑眼睛,正迎上他的目光。

“还好?你以为你在和谁说话呢?”在那一瞬间,兰斯洛感到面颊上一阵炽热,如同被洞悉了内心,不安顿时在脑海中一闪即逝,很快,他又恢复常态,不屑地白了对方一眼。

声名远扬的撒玛利亚骑士的领袖,舍命追随的英雄气质的男人——亚多里斯•卡斯特斯和他麾下的第一骑士,兰斯洛。

又或许,让我们用另一种不为人所知的方式来表达:亚瑟与他的爱人兰斯洛。

亚瑟了解对方的个性,风雪遮住了兰斯洛的表情与脸色,只有那双美丽的蓝眼睛如暮星一般闪闪发亮。

指挥官没有多说什么,当然啦,大名鼎鼎的撒玛利亚骑士怎么会被区区风雪所打到?

“到前面的树林就驻扎休息,”亚瑟策马离开了,“顺利的话明天就能回到驻地。”他的后一句话已经被风雪淹没,兰斯洛并没能听到。




夜幕降临,星辰的光芒透过枝桠碎落在雪地上,人从雪地上踩过,仿佛正踏住星星走进天堂。

靠着树坐下,柔和的火光映衬着苍白的脸,兰斯洛想用水降低身体的温度,却发现自己的双手也渐渐趋于无力,他开始有点鄙夷这样软弱的自己,堂堂的第一骑士居然被风寒所侵袭,若被其他人知道,岂不是成了天大的笑话,尤其是崔斯坦,那个家伙可是动不动就找机会对自己冷嘲热讽一番,那对冷冷的眼睛总叫人无法看透。

现在的自己——不,是自己从来都没这个闲工夫去应付那个杀人嗜血的家伙。

兰斯洛,你只是在逞强。

兰斯洛最害怕从亚瑟口中听到这个,更讨厌听见他说什么:上帝保佑你之类的屁话。

雪花仍在飘,遮盖了人的双眼,覆灭了整个世界。

兰斯洛感到眼前一片模糊,他任由自己的手垂在一边,慢慢闭上了眼睛。

广袤的草原,望不到边,蓝天白云连为一体,没有尽头。

渐渐地,兰斯洛感觉回到了家乡,敲打在自己脸上的冷风夹杂着西伯利亚的味道,从遥远的东方飘来。

脚踏在雪地上,没有动静,一根飞禽的羽毛无声无息地落在来者脚边。他饶有兴趣地看着对方的睡脸,竟显得如孩子般安详。
在睡梦中,你去了哪儿?你在哪儿?

雪花静静地飘落。

“……斯洛……兰斯洛……?”

一个温柔的声音,一双温暖的手,贴在自己冰凉的脸颊上,还没等自己反应过来,紧接着的是一个吻。

“你的手好凉……”兰斯洛推开对方,口是心非地说道。

亚瑟没有理会他,伸出手去环住对方的颈,那沾染着雪水的黑发在自己的指缝间摩擦着,亚瑟喜欢那个跟随着自己的英勇骑士,更喜欢他这样不做声默默顺从的样子。

眼前的影子是模糊的,声音也是不真切的,兰斯洛感到自己的意识又要跑远了,但是至少不能在他面前,他再一次从他手中挣脱。

“我很累……”

亚瑟静静地看着他,黑眼睛深邃有力,而兰斯洛的蓝眼睛闪烁不定,他避开对方执着的眼神,深怕被他看穿。

亚瑟的手指从他的发间划过,站起身往后退了两步,“好好休息吧。”

还是那股熟悉的味道,太熟悉了,甚至充斥着自己的整个身体。

黑暗中的眼睛注视着他,无声地,几乎是连自己也没注意到地叹了口气。

再次闭上了眼睛。

手中的护身符,染上一层雪花。

兰斯洛,快回来吧……

沉寂的夜,脑海里闪烁着的几个音符,穿过高山,跨过海洋。




一声尖利的鹰啸,划破了浓稠的夜。

眨眼间崔斯坦就来到亚瑟面前,简单明了的一个字:“Saxons.”

无需下命令,仅一个眼神,随即而来的便是齐刷刷地金属摩擦声。

“这该死的鬼天气,就和撒克逊人一样讨人厌,”波尔斯总少不了抱怨。

“杀几个日耳曼野人暖暖身子。”

“正合我意!”

崔斯坦四下张望,然后他不惊讶地发现亚瑟的表情和自己一样。

没有看见兰斯洛。

只是情绪截然不同,相对于崔斯坦一副“果不出我所料”的嚣张,亚瑟有些惊讶并带着点恼火。他指示着自己的骑士各就各位,直到他再也压抑不住,低沉的嗓音对身边的人几乎是在怒吼着:“把他给我找来!”

其他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亚瑟会发这么大的火,而兰斯洛这样的骑士,又怎么可能会开小差甚至临阵脱逃?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而人人都知道亚瑟与兰斯洛的关系,谁也不想充当这个吃力不讨好的角色,而崔斯坦,这个平日里最冷淡不爱多管闲事的人,今天似乎就没这么好运气了。

他正好站在亚瑟身边,一抬头便迎上对方发作般的眼神,还没等自己的头儿开口,他就只能自认倒霉接下这份苦差事了。




兰斯洛隐约听到了拔剑声与吵吵嚷嚷的抱怨声,但一切仿佛还凝固在梦境里,一点儿也和现实沾不上边。他挣扎着睁开眼睛,却无能为力,就好像沉到了冰水中,快要窒息,吹过的冷风夹杂着危险的气息,这种味道……是撒克逊人!

无心追究自己为何反应变迟钝的原因,兰斯洛艰难地站了起来,四周却是模糊的一片,而危险的气息越来越近。他伸出手去从背后拔出剑,却惊讶地发现平常几乎与自己融为一体的剑此时此刻却显得如此沉重,像一块巨石压迫着自己的皮肉,别说是自如地操纵双剑,就连把他们稳稳地握在手里都如此困难。

“该死!”兰斯洛在心里狠狠诅咒道,没想到自己会这么不中用。

“兰斯洛。”

一个冷冷的声音,兰斯洛抬起头,这一次他得狠狠诅咒一百遍了,偏偏在最窘迫的时候看见最不想看到的人。

崔斯坦看着略显狼狈的兰斯洛,不禁有些幸灾乐祸,而自己平时就一直想找机会嘲讽一下这个自命不凡的花花公子。

“头儿正冲你光火呢,”崔斯坦不温不火的声音让兰斯洛感到很不爽,“不过你看上去好像不行了,着凉了?”

最后那三个字触动了兰斯洛骄傲的敏感神经,“不关你的事。”他冷冷地回答。

“可别被宰了啊。”崔斯坦冷笑,“第一骑士。”

兰斯洛感到自己脑子里名叫冷静的一根神经瞬间崩断,他似乎忘记了自己该死的病与天杀的撒克逊人。

“说话放小心点儿,崔斯坦。”兰斯洛毫不客气地回敬道。

崔斯坦没有再纠缠下去,他敏锐的眼睛早就捕捉到兰斯洛勉强握着剑并颤抖着的手,又一丝鄙夷的笑浮现在他的嘴角。

这是兰斯洛最无法忍受的表情,他刚想反驳,便被身后的不速之客打断。

那个撒克逊人面目狰狞地倒了下去,他的身体被骑士的剑刺穿,肮脏的黑血喷溅出来,但是凶手的面色不再如往日般骄傲狂妄,而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痛苦。

兰斯洛吃力地抽出剑,他感到头痛欲裂。自我保护地本能机械地操控着他的手臂砍杀着敌人,他没有被乱箭射伤真是神灵保佑。
战斗渐渐接近尾声,区区小队没有领导的撒克逊人根本就对撒玛利亚骑士构不成任何威胁。

但这一次是例外了——虽然是俗套,但是观众爱看哇!

兰斯洛突然感到大脑像是被重击了,刹那间撕裂般的剧痛从中枢神经蔓延到各个末稍,浑身麻痹,手中的剑落了下来,双脚发软,几乎就要跪倒在地。

混战总会有漏网之鱼,而第一骑士兰斯洛的名讳早已声名远扬,无论是在己方还是敌营。

浑身是血的撒克逊人抡起巨斧,对着毫无防备的兰斯洛用力挥下。

兰斯洛感到眼前一片漆黑,周边一片寂静,毫无知觉,直到一双手摁住他的肩膀,早已失去力量的双脚膝盖触底。

“兰斯洛!”

仿佛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还有温柔的,熟悉的质感落在脸颊上。

“兰斯洛!”

自己的肩膀被牢牢地抓住,同时伴随着一阵摇晃。

在他失去意识之前,眼前晃过一个黑色的影子。冷冷地,却浓稠得如同这黑夜般,化不开,撕不碎。




兰斯洛几乎是跌进了自己的怀里。而崔斯坦也是生平第一次感到不知所措。

若不是自己方才的一剑封喉,恐怕现在躺在自己怀里的就是一具尸体了。

有那么一两秒,或是几十秒,崔斯坦抱着怀里的男人就这么僵持在那儿。

见鬼,崔斯坦日后回想起当时自己的样子一定很蠢。

也正在这个时候,自己机警的耳朵捕捉到了危险的信号——方才的那一小群人不过是先遣队。而真正的大部队正无声无息地向他们靠近。

“……兰斯洛?”

对方毫无反应,崔斯坦皱了皱眉头,不行,就算自己再怎么神通广大也不能背着他和那些撒克逊人玩躲猫猫吧?

就这样把他扔在这儿吧,崔斯坦的嘴角微微上扬,反正这小子的死活不关自己的事,谁让他有眼没眼惹到自己呢?

沾染着雪花的睫毛在夜色下闪耀着,撒克逊人可不懂得什么怜香惜玉。

再见啦,花花公子,做个好梦哈。

崔斯坦刚要转身,感到有什么东西抓住了自己的手腕,他反射性地握住了剑。

对方的手冰凉冰凉,波澜不惊的表面下隐藏着激烈的挣扎,而自己也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的颤抖,不是因为胆怯,而是在反抗。

还是一个冷笑,崔斯坦甩开对方的手,他不愿承认的是,那个不过是下意识的动作让自己的内心起了波动。

不远的森林深处,传来一声悠扬的号角声。




亚瑟将自己的剑收进剑鞘,怎么回事?自己的眼皮跳个不停,空气中弥漫着不安,四处寻找崔斯坦的身影,一无所获。今天是怎么了?亚瑟感到有些恼火,他摁了摁自己不听话的眼皮,跨上坐骑,剩下的四个人只听到他有些模糊的声音——“保持警惕,原地待命。”



火烧般的触感,想要冲破束缚,烈焰炽烧着皮肤,兰斯洛想要睁开眼睛,做不到,他想要挪动胳臂,浑身无力,他下意识地咬着自己的嘴唇。

血的腥味划过口腔,浓烈的痛刺痛着被高温麻痹了的神经,兰斯洛艰难地睁开眼睛,不幸的是现实世界也不乐观到哪儿去。

撒克逊人的鼓声越来越近,兰斯洛伸出手去找自己的武器,他从雪地里爬起来,几乎辨别不清方向,眼冒金星,头昏脑胀,才没走两步又再一次跪倒在地。

兰斯洛大口地喘着气,他的内脏像是着火一般地撕咬着,他看到自己的剑落在前方不远处,伸手去够,却如同隔着万重山。眼皮越来越重,不行,不能再让自己的意识跑掉,不然就死定了……

兰斯洛死死抓住自己仅存的一点意识,只是在他还未够到剑之前,他就又昏了过去。

黑暗再次降临,在跌回深渊前的那一瞬间,兰斯洛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剑柄冰凉的触感停留在指尖,仿佛死亡前的最后一瞥。

狰狞的火舌在肆虐着,地狱的烈火在燃烧。包围着撒旦与他恶毒的诅咒。

空气中填满了撒克逊人嗜血的蛮淫。他们包围了过来,他们看到了那个倒在地上的人。他们的脑海中没有手下留情四个字,其中一个人走上前来,二话不说,就抡起了斧子。

斧子落了下来,重重地溅起了雪花,夹杂在不省人事的骑士的发丝间。

一支箭贯穿了他的喉咙,没有给他留恋尘世的任何时机,就夺去了生命。

白色的羽鬓,黑发的骑士。

撒克逊人还未意识到这位不速之客的凶狠,一时间不知所措。

骑士没有给他们喘息的机会,他从箭桶中拔出一把箭,满弓后释放,以一挡十。

撒克逊人开始往后退,但是有些顽固派注意到了对方单枪匹马的事实,仍然固执地冲上了来——不为什么报仇,只是杀戮之心的驱使。

骑士从马背上跳了下来,他扔下弓,从剑鞘里拔出剑来,将首当其冲的一个撒克逊人的头颅砍飞。

顿时鲜血四溅,同伴的惨死丝毫没有影响周围的人,他们就像是没有感情的机器,踏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向前冲。

骑士紧握着剑,摆开架势,兰斯洛被他牢牢地挡在身后,除非他倒下,否则无人可伤他分毫。

神剑怒吼着,一个个撒克逊人成了剑下鬼,尸体堆成了山,银白色的剑锋被染成了漆黑。蛮族人的鲜血沾满了骑士的脸颊,撒克逊人开始胆怯了,仿佛此时此刻他们对抗的不是一位骑士,而是魔鬼。

他们慢慢向后退去,直到完全消失。

手握着神剑的骑士毫无心思沉浸于自己的胜利,他扔下剑,在兰斯洛身旁蹲了下来。

“上帝啊……”

亚瑟——那位骑士的名字,他捧起那张俊朗的脸,却毫无血色,惨白,讽刺地映衬着漆黑的睫毛。他将自己的手放上对方的额头,如同火焰般炽热。

亚瑟已经思考不能,他无法想象如果不是自己方才及时赶来,现在呈现在他眼前会上怎样一副血肉模糊。

他紧紧抱着兰斯洛,他了解他,知道他的骄傲,他的自尊,他不会将自己的弱点轻易地示人,即使是自己,突然间,他的心仿佛被撕扯开,鞭挞着自己那可笑的冷淡。

“上帝啊……请宽恕我……”

虽然知道兰斯洛讨厌他念叨这些,而此时此刻他是多么渴望感受到对方那漂亮的眼睛闪烁着讥讽的神色,那英俊的嘴角边划过不屑的微笑啊。

从树林的另一边,传来细小的脚步声,亚瑟用空闲的一只手抓起剑,一双黑色的眼睛充满着怨恨,死死盯着那个方向,随时等待着下一个牺牲者。而握在他手中的剑,含着些微颤抖的无法宣泄的怒气。

然而走出来的是一个熟悉的身影,一只猎鹰稳稳地停在他的肩膀上。他的眼睛依旧一如既往地冷漠,直到看到自己,也只是稍稍流露出一点儿不经意的惊讶。

亚瑟的黑眼睛在来者的身上打量着,似乎在寻找一个艰难的答案。

崔斯坦几乎是情不自禁地将目光停留在亚瑟怀中的兰斯洛身上,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近似冷笑又像苦笑天知道是什么的笑容。

雪花无声地落在三个人之间,似乎在嘲弄着什么,周围一片寂静,甚至能分辨出兰斯洛因为痛苦而变得紊乱不堪的鼻息。

“拔营,连夜赶回驻地。”

崔斯坦没有把这句话听真切,仿佛是从外太空传来的那样。他的眼睛始终无法离开兰斯洛,抑或是他的意识始终无法离开那个致命的瞬间。

没错,是自己,差点害死了亚瑟麾下的第一骑士。






Cha.2 Reverse of Emotion

兰斯洛睁开眼睛,纯净的晨曦洒入他碧蓝色的眸。从一片朦胧中顿时惊醒过来,兰斯洛用手支撑着床沿,猛地坐起身,他是如此用力,如同吸血鬼挣脱木桩与棺材的束缚,出乎意料的是,原先的无力被轻而易举所代替,毫无心理准备地用力过猛。兰斯洛不得不下意识地摁住自己又再一次隐隐作痛的额头。

周遭的空气暖洋洋的,兰斯洛感觉自己从狱火中苏醒过来,环顾四周,橙色的光景似曾相似,却又隔着一层薄膜,怎么也捅不破,道不明。他小心翼翼地扶着床沿站了起来,腿脚依旧有点显软,勉强能支撑自己健壮的身躯,他努力保持平衡,就像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小孩儿,摇摇晃晃地走到门边,活生生一个被灌了伏特加的木偶娃娃。

房间外刺眼的阳光灼痛了兰斯洛的眼睛,他下意识地想去挡住视线,但一个黑色的影子已经替他代劳了。

“乖乖躺回去。”

一个冷冷的声音,伴随着一个粗暴的手摁在自己的肩膀上,兰斯洛一阵头昏眼花,差一点失去重心,兰斯洛骄傲的神经被触动了,这算什么?!说冒犯还太便宜!他嫌恶地伸出手想甩开对方,却没料到反而顺势被抓住了手腕。

“别逞强了,反正有你没你都一样。”那个声音还是冷冷的,对自己根本就不屑一顾,声音的主人背对着阳光站着,阴影覆盖了他的脸与真实表情。

兰斯洛用那只空闲的手朝对方的腹部击去,而那个被袭击者只是冷哼一声,“你还是省点力气吧。”

攻击根本不痛不痒,就在兰斯洛还未从巨大的心理落差的震惊中恢复过来之前,冒犯者的指尖贴上自己的脸颊,划过那略显粗糙的皮肤。兰斯洛感到自己的身体在那一刻僵硬了,只有血管内鲜血流动的声音是那么真切。先是轻触,然后是五指重重地发力,兰斯洛被迫扬起脸,他的眼睛几乎要射出火焰来,但就在他发作之前,他看清了对方的表情。

写满了戏弄与鄙夷。

“我可不像他那样懂得怜香惜玉。”

他放开手,兰斯洛突然浑身虚脱,他毫无征兆地跪倒在地,那个家伙伸手抬起自己的下巴,视线渐渐模糊,无力反抗,漆黑的睫毛上下摆动一闪一闪,耳垂的敏感部位感受到了对方的气息,想躲开,拖不动身体,兰斯洛咬着自己的嘴唇,他不是嫌恶无力的自己,而是此时此刻连自己也分不清究竟是不能,还是不愿——不愿承认的不愿。

没错,又是那熟悉的气息,耳畔传来的歌声,一点点冷淡,一点点口是心非,就如同自己,兰斯洛闭上眼睛,身体慢慢失去了平衡,而皮肤感受到的是炽热的温度,愈发热烈,憎恨与欲望混杂在一起,无情地将人灼伤。

突然,有类似液体的东西从脸颊边滑落。




“兰斯洛?”

黑暗中,夹杂着自己的名字,那个声音……那个声音?

兰斯洛睁开眼睛,看见一双漆黑的眼眸关切地注视着自己,而自己的脸颊旁湿湿的。

“干嘛这副表情?”

亚瑟对刚醒过来就死要占上风的家伙无可奈何,他只是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你差点就死了。”

“少来,一点风寒死不了,”兰斯洛白了他一眼,“我可是连地狱也见过……”

话还未说完,就迎上了亚瑟责备的眼神,好吧,既然自己现在是病人,就乖乖闭嘴吧。

接下来便是沉默,兰斯洛别过脸,他不喜欢看到亚瑟眼睛里闪烁着的内疚与怜悯——总与自己产生错位,取而代之的是压抑的负罪感。这种令人恼火的消极情绪正随着两人关系的发展而进一步滋生着,蔓延的怪异,兰斯洛尽量让自己不去思考这方面,无意中,他瞥见了放在床头的木质十字架。瞬间,那个平时的兰斯洛又回来了,他露出一个调皮的不屑笑容,“你真认为你的上帝会眷顾我——在我数落了他那么多次之后?如果答案肯定,我倒是挺佩服他的胸襟。”

若在平时,亚瑟一定早就皱起眉头,但此刻,他给予了这个病患无限大的宽容,尽管那句调侃在其他人看来就和将穆斯林的穆罕默德画成四格一般不可原谅。

“还有心思开玩笑,看来真没什么事儿。”

兰斯洛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他感到自己的皮肤上还余留着对方的温度,他知道亚瑟想说什么,突然之间产生的防御机制令内心没有空隙再去承受。兰斯洛伸出手挡住自己的视线,被剥夺光线的视觉神经唤起了冥冥中的某个情境,黑暗中似乎有个声音在喊着自己。

兰斯洛特……兰斯洛?

亚瑟拉开兰斯洛的挡住眼睛的手,见鬼,他能不能不要摆出这种表情?那双纯净的蓝色眼睛里倒影着对方的脸,有些不真切,兰斯洛竭尽全力在脑海中搜索一个理由——至少现在让对方离开。

但是很快他便发现这是徒劳无功的,至少对方停留在自己嘴唇上的那个吻就已经给出了证明,更糟糕的是,紧接着这个吻之后可能会发生的——

“兰斯洛……我……”

兰斯洛有些不满地推开对方,他不想听,尤其是道歉。

你对我没有任何责任,所以你也不必自责。

兰斯洛在心里面默念道,他漂亮的眉毛微微皱起,眼睛死死盯着窗外,拒绝做任何交流。

尽管如此,他仍然感觉到属于对方手心的粗糙纹路与淡青草味停留在自己的额头上。就那么一会儿。

“好好休息吧。”

兰斯洛只是用余光捕捉到了亚瑟离开前的那个背影。

四周的空气在那一瞬间冰冻了下来,兰斯洛坐起身后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战,他压抑住自己颤抖着的身体,呼出的气息在冰凉的温度催化下化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窗外的英伦大地,也是白茫茫的一片。

兰斯洛想到了西伯利亚。

想到了西伯利亚的撒玛利亚。

那么模糊,又是那么真切。

就像方才的那个梦,和那个梦中的人。





锋利的刀尖,重重地扎在前一把匕首的刀柄正中央——崔斯坦的绝活儿。在卡文因问起他如何做到时,还好死不死地轻描淡写道:瞄准中间而已。

兰斯洛将烈酒灌进喉咙,掩饰四周的吵吵嚷嚷给自己造成的头痛欲裂。他的烧还没有完全褪去,可这位骄傲的第一骑士可不想同个娘们一样摊在床上。

突然,一把匕首毫无征兆地从自己眼前闪过,重重地插在木制的桌面上。兰斯洛皱了皱眉头,他是不爽那个不知好歹的家伙,但更不爽的是居然会被惊吓到的自己。他抬起头,正好对上崔斯坦冷冷的眼神,怎么看怎么找茬。

“你也来试试?”崔斯坦一脸若无其事的表情,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兰斯洛,低头继续玩弄手中的刀。

“小孩子玩意儿。”兰斯洛将酒杯扔到一边,不屑地抬了抬眼皮,也只有加拉赫才对这种游戏感兴趣。

“哎呀,是哟,差点忘了你还是个病人呐。”

不知出处的一句无心的话语激怒了兰斯洛,他抓起插在桌缝里的匕首,用力朝前扔了出去。

崔斯坦感到匕首贴着自己的鼻尖划过,包含着对方的怒意,微微泛凉。

匕首重重地砸在门板上。

亮闪闪的匕首,清晰地倒映着刚准备踏进门来的那个人的模样。

所有人都呆了一呆,在他们看到站在门边的人,尤其是那个人的脸色之后。

“哇,老大。要酒么?”

最后还是粗大神经的波尔斯打破沉默,而其余众人的目光则是能闪就回避,不够意思,兰斯洛感到自己的头越发疼了起来,他白了白那双电死人不偿命的蓝眼睛,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虽然明明就是他扔出去的刀子。

得了吧,你亚瑟不就喜欢动不动就摆出这副臭脸么,你有什么心思我还不清楚?

“我的骑士们……”

又来了,有什么话就不能干脆说清楚么?

兰斯洛坐在阴暗的角落里,抬眼看看那个自己了解到不可救药程度的家伙,正因为如此了解,所以无可救药。

手指再次无意中碰到粗糙的酒杯,右手几乎是机械性地又将杯子举到嘴边一饮而尽,兰斯洛感到自己快被酒精所灌没,在储存着本我的无意识与即将崩溃的意识之间,在生本能与死本能的相同本质的纠结下,有一种在悬崖边摇摇欲坠的快感。兰斯洛的脑袋靠着臂弯慢慢滑落,口腔与舌尖如火烧般,仿佛含着那个人的体温,轻轻地喊着自己的名字——

“兰斯洛……”

伴随着沙哑的温柔,转瞬间霸占了自己的唇,急促的呼吸夹杂着热气,令人晕眩。

“兰斯洛!”

同一个声音,兰斯洛睁开眼睛,徘徊在梦境与现实之间地,他睁开眼睛——

几乎所有的人都在盯着自己。

而方才本我塑造出来的主角,此时此刻正站在自己面前,脸色比刚差点被自己破相时还要难看。

“你没问题吧?”

见鬼,自己现在的表情肯定就和上课开小差的小学生被点名时没啥两样。

几对同时射过来的眼睛尽是不怀好意地等着看好戏的眼神,但又似乎没这么简单,管他呢,不就是没听到布置的什么任务么。能有什么大不了的任务?

“当然。”他一边说一边还扯了扯嘴角。

话音刚落,四周本就不太对劲儿的气氛变得更加诡异,波尔斯和卡文因不可思议地看着兰斯洛,而加拉赫则抿着嘴憋着笑,崔斯坦——兰斯洛不禁抬起头——依然是面无表情中带点儿冷淡与不屑,见鬼!我干嘛关注这家伙?!

事实证明,要么就是他喝醉了头脑不清楚,要么就是发烧后遗症并发症之类,总之他就是把这件事儿想得太简单了。

在他听了终于良心发现来替他解开谜团的那帮家伙的解释后,兰斯洛顿时明白了一切。

“这次的任务需要,你,兰斯洛,作为信使,而信使不能单独上路,”

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们还在努力模仿着指挥官当时的表情与语调——

“所以就由崔斯坦来护送你吧。”

真是太狗血了,自己方才还一脸不屑地想当然地丢了一句“当然”呢。

亚瑟,你是个混蛋!

兰斯洛在心里默默地骂了一句,并且发誓这辈子再也不宿醉了。





窗外依然飘着雪花,兰斯洛走出酒馆的时候头还是要命得疼,朦胧陇的树影像极了鬼魅。兰斯洛感到了自己身后跟着的人,但他假装不在意,只是继续往前走,脚下泛起白雪融化在草丛中的说细微响声,寂静的夜晚没有风,只是雪花温柔着飘落在发丝间,泛着月光的星星点点,直到婆娑的树影将他割得支离破碎。

“你到底想说什么?”

终于,兰斯洛扔了一个开放式提问给身后的那个人,以应对他那最让人头痛的创造性沉默。

“你喝得太多了,兰斯洛。”
       
兰斯洛感到一只手落在自己的肩上,他有些不耐烦地转过身,不料对方靠得自己如此之近,他有些措手不及,加上酒精的作用,跌跌撞撞地向后退了一大步,背靠在树干上,他感到自己的身体在慢慢下沉,只有逞强的意识仍摧枯拉朽般地支撑着自己。

“离我远点。”

自己的视线都已经模糊了,下意识地伸出手去阻抗,却被对方抓住摁了回去,兰斯洛不情愿地抬起头,睁开眼睛分辨着自己爱人的轮廓,他能感觉到从对方身上传来的焦躁。

亚瑟将手伸进兰斯洛的发丝间,就连对方的呼吸中都掺杂着刺鼻的酒味,他下颚与脖子的线条在夜色的反衬下显得如此柔和与完美。

对方的唇夺走了自己的呼吸,不同于以往的温柔,而略显霸道与蛮横,舌尖肆无忌惮地在腔内搜寻着,亚瑟扯开兰斯洛的领子,当他的舌尖蔓延至自己的皮肤时,兰斯洛感到浑身如同电流穿过地反感,他用力推开眼前的那个人。只是用力过猛,眼前一片昏天地暗,差点连站都站不稳。

这一下亚瑟被推开好远,他从来就觉得自己的爱人令人捉摸不透,尤其是在两人的关系有了质的飞跃之后,而他似乎也没有考虑过这究竟是什么原因。

“你明知道我讨厌他!”

沉默许久,兰斯洛突然这么吼道,这语气让人听起来像是醉酒后的胡言乱语,至少亚瑟是这么认为的。

“这次的任务不便于多人一起行动,而考虑到你们两个的能力搭配,就这次的任务而言……再加上对方……”

“去你的任务!”

兰斯洛粗暴地打断了对方的解释,在他听来完全不堪入耳的解释,这些官方的冠冕堂皇的条条框框他早就受够了,有什么是他不能理解的?难道自己是无理取闹的小孩子么?

可惜亚瑟不明白,所以每次事情总会演变成他亚瑟怎么怎么大义凛然,而自己则沦为他表现这种大义凛然的平台。

亚瑟看着兰斯洛有些模糊的背影,在苍白的夜色下渐行渐远,他是不会明白的,这种无意识中的大义凛然会带来什么样的代价。
我们侍奉光明,却耕耘于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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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6-21 15:03:47 | 显示全部楼层
Cha.3 I and You



白雪在初春姗姗来迟的阳光下,融化作晶莹剔透的露水从枝头滴落,不知名的花儿开在树根草丛间,鸟儿的鸣唱声时而穿透浓稠的雾气,时而隐没。

赶路之人,行色匆匆,无心留恋四周微妙的初春之景,早晨微弱的阳光仍未能驱散一夜的冰冷,冰凉的空气刺痛皮肤,催醒沉睡的细胞。

兰斯洛沉默地坐在马背上,早晨的空气有些过于清新,令人讨厌——让人无法忽略任何细微的感觉,好比他身边的那个家伙。

兰斯洛转过头去看了对方一眼,无法给自己找到任何理由——不使这次旅途显得那么无趣与一触即发,毫无疑问对方的想法也同自己一样,至少从他的冷漠与一贯的不屑,兰斯洛就已经得到反馈。

太阳逐渐变得刺眼,反射在厚厚的盔甲上泛着令人目眩的光,不禁让骑者的情绪变得倦怠。

兰斯洛背上的双剑显得尤其耀眼,如同暮星,在苍白的空气下折射着暗夜的寂寞。

兰斯洛低垂着眼睑,长而漆黑的睫毛遮住了那双美丽的蓝眼睛,像是在思量着什么。阳光透过他卷曲的发丝淅沥地落在他的肩膀上。崔斯坦一如既往地沿途警戒着四周,然而,不由自主还是怎么地,他的眼睛总是时不时地瞟向他这次旅途的保护对象——虽然这所谓的保护对彼此来说听上去是多么可笑。

仿佛是注意到了对方视线的注视,兰斯洛抬起了头,看了对方一眼,不满中略带点不解,而得到的仅仅是一个看似嘲笑的回应。自己也只是赌气一般地别过脸,不再胡思乱想。

阳光融化了白雪,令原本就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变得泥泞不堪,马儿在经过了半天的苦苦挣扎后变得疲惫不已,两位旅伴在彼此交换了一个别扭却默契的眼神之后达成一致——休息片刻再上路。

兰斯洛从马背上下来,阳光在那一瞬间刺得他睁不开眼,皮靴陷进泥泞地里的感觉极其糟糕,他拉住马儿的缰绳,背靠着树干,未融化的雪贴着他的皮肤,缓缓地流下。

崔斯坦的鹰儿飞了回来,兰斯洛的眼睛追随着鹰儿飞过的轨迹而游离着,最后慢慢落在崔斯坦的手指上,只听那只鹰儿发出一声清脆而傲人的鸣叫,兰斯洛转移开视线,目前看来至少前方还是安全的,崔斯坦从身上取出地图,弯下身子查看。

“从这儿笔直往北走,如果顺利的话,两天后就能达到目的地。”

兰斯洛的耳边传来崔斯坦略带沙哑与低沉的声音,他只是默默地点头,没有说话,再迟钝的人都能猜出那句“如果顺利的话”中所包含的意义。

他们这次的任务是送信,所以得尽量避免不必要的交锋,遇上敌人能躲则躲,这也就是为什么此次任务不宜人多势众的原因。他们选择茂密幽暗的树林,试图遮掩蛮族与原住民的耳目,这不是兰斯洛所擅长的,而偏偏是崔斯坦的拿手绝活儿,如此一来我们便能体会到指挥官的良苦用心了,但体会是一回事,而理解却又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

“你看上去很疲倦啊,”崔斯坦收起地图,看了一眼靠在树上的兰斯洛,“感冒还没好么?”

一句乍看之下关切的话语在兰斯洛听来却显得无比刺耳。

“谢谢关心,”兰斯洛冷冷地回应,“至少够抵两个人的份儿了”——言外之意便是对方陷入麻烦时自己还能大发慈悲英雄救美一回。

崔斯坦没有搭理,只是冷笑一声,画外音则是“就你现在这模样,刚才那句话怎么也该我回敬给你才像话。”

虽然自己很想发作,但没有时间耽搁了,兰斯洛忿忿地哼了一声,表示对对方无声的抗议,他的背离开树干,重新爬上马,重重地甩了甩缰绳,坐骑受到了刺激,飞快地奔了出去,待到崔斯坦准备完毕时,他已经被远远地抛在后面了,无可奈何,崔斯坦也只能面无表情地策马跟上去。

急促的马蹄声,在树林与山丘之间回荡着,两个影子穿梭于其中,不知过了多久,渐渐地,手背失去了太阳照耀的温暖触感,只剩下利刃般割破脸颊的冷风,夜幕降临了。

兰斯洛闭上眼睛,烧灼的情绪在眼前肆虐地晃动,天上的星星就如同亚瑟黑眼睛里的闪烁不定,一直闪到自己头晕,也看不清其中的真切。

兰斯洛用披风裹紧身子,火堆静静地燃烧,映射着苍白的脸颊,四周寂静无声,兰斯洛将头埋进自己的胳膊——就像一只猫咪,他强迫自己不要多想,以免生出更多的事端——眼不见为净。事实上他的举动显得多此一举,因为他的旅伴也无意引起不快。

崔斯坦离开火堆,随手拿过系在马鞍上的弓箭,兰斯洛的余光瞥见他的背影消失在了浓稠的夜色中,夹杂着片片雪花,他的表情被埋没在阴影里。




不知又过了多久,兰斯洛再次睁开眼睛,雪白的鹅毛大雪从天而降,遮住了视线,火堆已经奄奄一息,寂静如死地,兰斯洛略感到些不安,他站起身来,从背后抽出剑,剑身反射着雪的光华,透着隐隐的不详。

不过是眨眼的功夫,一支箭穿破粘稠的空气,无声地落在自己脚边,兰斯洛敏锐的嗅觉捕捉到散布在危机重重中的血腥味,他后退了几步,背靠着树干,以防偷袭。在他的差别阈限意识到自己身边空无一人时,他的手顿时颤抖了一下,兰斯洛日后回忆起此刻这一幕总是自动过滤与压抑,他手中的剑,鬼使神差地滑落下来。

崔斯坦的身影从黑暗中出现,他的本能地想对自己的同伴喊:“藏起来!”的冲动几乎与他的理智一同在那一瞬间崩溃,他根本没有时间做出任何解释,只是伸出手去抓住仍是一脸错愕的兰斯洛的肩膀,两人一起失去了平衡,摔进了一旁的灌木丛。

兰斯洛费了好大劲才缓过神来自己被对方压倒在地,厌恶与莫名其妙战胜了理智,他本能地用力想推开那个不知好歹的家伙。

崔斯坦明白即将降临的危险,从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对他来说就如同爆炸一般如雷贯耳,如果现在被发现,那一切都玩完。

“到底是怎么……”

兰斯洛的疑问还在嘴边,就因一个吻而被迫咽了回去,他的眼睛惊愕地望着对方,周围的空气在瞬间被剥夺,只有那双蓝色的眼睛在暗夜中闪闪发亮,直到很久以后,崔斯坦依然能记得,在短短几秒里,那暮星一般圣洁的光芒。



一小股凯尔特人从树丛中神不知鬼不觉地走了出来,他们四下张望,显然是方才听到这边的动静而过来查看,他们在看到地面上仍未完全熄灭的火堆时,停下了脚步。

兰斯洛听见他们用自己的语言交流着什么,不用听懂也能明白他们的意思,那几个人渐渐靠近,近到几乎能感觉到从他们口中呼出的浓重的气息与凌乱不清的鼻音。

透过对方的发丝可以瞥见夜空,兰斯洛仿佛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还有——虽然死也不愿承认的——和对方紧紧贴在一起。崔斯坦凌乱的发落在自己的脸颊边,夹杂着小心翼翼的温柔。

凯尔特人四处张望了几眼,并没有发觉被藏在树丛中的坐骑,他们不耐烦地似乎是互相抱怨了几句,就转身离开了。

直到确认对方已经完全离开后,兰斯洛才搞清楚目前的状况,他伸出手去,狠狠地推开对方,而崔斯坦看上去也是早有防备,先行一步跳开,免得狼狈。只是他显然是小看了对方,就在他还未站稳之前,兰斯洛已经拾起落在地上的剑,径直地指向自己。

崔斯坦冷冷地抬起头,看见对方的蓝眼睛里布满了杀机,丝毫不亚于置身你死我活的战场之中时,那死神高举着的镰刀。锋利的剑身影射着白雪,泛着寒气。

兰斯洛死死地瞪着自己,仿佛无声地质问:少跟我找什么情况紧急的借口,你就不能用手吗?!

“有必要这么偷偷摸摸么?”——但是话到嘴边就变了样。

崔斯坦依然是一脸不屑的笑容,“拜托,我又不是在和波尔斯说话,这么简单的道理还要我来解释吗?”

这句话的爆炸性效果是不言而喻的,而崔斯坦似乎也在等着对方爆发了,但兰斯洛只是铁青着脸色,僵持了一会儿,然后慢慢将剑收进剑鞘,转过身去,从树丛中牵出马来,跨上马背,下着无声的出发的命令。

崔斯坦无奈地耸了耸肩,只得骑上马跟了上去。

对方的背影在树荫下时隐时现,但方才那个吻的柔软触感与从他身上散发味道仍然停留在嘴边,真切得如同当下。







Cha.4 Night quest

安伊斯城紧挨着山脉而座,白色主体的建筑覆盖着绵延不断的不列颠中部的大地,兰斯洛自见到它的第一刻起,就仿佛倏然回到了撒玛利亚的冬天。

在等待城门开启的时间里,兰斯洛的眼睛飘向了那快要消失在地平线上的夕阳,森林已经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望不到尽头的绿草地,与晚霞相映成辉。

[所谓安伊斯就是Un-existed的音译]

兰斯洛的头发被镀上一层金黄,他向着令人有些厌烦的阳光思量着告别,他眯起漂亮的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便落在了崔斯坦有意无意的眉间,闪烁着一丝零星的傲慢。

城门缓缓地开启,兰斯洛慢慢低下头,护城卫兵从一边走过来,牵起他的马儿,崔斯坦有些惊讶,因为这一点儿不像是他平日里熟悉的那个心高气傲的兰斯洛——他可从不轻易让别人碰自己的坐骑。而那个始作俑者也仅仅是眨巴着眼睛,朝着对方露出一个似乎是嘲弄般的不可思议的眼神,着实将崔斯坦搅得一愣一愣,直待他回过神来,那个姣好的背影早已消失在城门的另一头,夕阳的余辉散落一地,在眼角边的那一个瞬间凝固成永恒。

崔斯坦下了马,卫兵连正眼也不瞧上他一眼,他不禁苦笑,很显然,他们把自己当成那位信使大人的贴身保镖加随从了。令自己感到奇怪的是,这种想法居然没有产生任何不快。

信使……大人啊。



驻扎在安伊斯城的统帅——就是这次的收信人,辛格尔•英捷李德有着一头和他的眼眸一样如夜空般漆黑的卷发,他的两根手指在信纸间摩挲着,只是随便看了看信,相对而言,他的那双眼睛倒是似乎一刻也不愿意离开兰斯洛。

“你……是从东方来的吧?”

他打量了对方良久,微带着笑容,这么问道。

兰斯洛在开小差,他的眼睛正在房间内的两个烛台之间游离着,透过那熟悉的黑色发丝,仿佛自己的爱人就在眼前。

“哎……?”近乎于冒犯的语气差点儿脱口而出,“是的,撒玛利亚,西伯利亚的撒玛利亚,阁下。”兰斯洛尽力让自己的瞳孔聚焦在眼前那位素昧平生的人身上。

男子再次露出了笑容,这种笑容令兰斯洛感到似曾相识,“那儿……”辛格尔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伸手拿过一个酒杯,走到兰斯洛面前,一字一顿地说道:“是我母亲的故乡。”

兰斯洛接过酒杯时手颤抖了一下,杯中的液体溅撒了出来,刚想开口,一个士兵敲开了门,有要事向指挥官禀报,辛格尔露出一个略示歉意的表情,便离开了房间。

兰斯洛将杯中剩下的液体灌入喉中,不知为何,不知从何起,自己变得越来越嗜酒,而且渐渐演变成一种病理性依赖,就如同自己如此依赖那个人。

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只言片语似乎连织成一首熟悉的歌谣,贯穿了自己的儿时,不是来自母亲,更不是来自妹妹,而是——
手中的酒杯掉落在地,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瞬间,辛格尔抓住了他的肩膀,而兰斯洛漂亮的睫毛贴在对方的胸口。

“你想起来,我是谁了,是吗?亲爱的兰斯洛特。”



又开始下雪了,崔斯坦踏着细雪无声的土地,脑海里回想着与方才的落日余辉形成鲜明对比的两幅画面。

冷风无情地钻进他的脖子,崔斯坦转头望了望那微弱的乳黄色烛光,这就是他不想呆在室内的原因——

有时候一点点嫉妒就足以索了最坚强的人的命。




兰斯洛感到一只手温柔地抚摸着自己的脸颊,他睁开眼睛,倒影着一个陌生的表情,他本能地想站起来,却被对方摁了回去,身体的摇晃带来一阵头昏眼花,兰斯洛感到就连四肢都不再受自己控制。

“你……是谁?”他艰难地从口中挤出一句话来。

没有回答,只是一个突如其来的深吻,瞬间被夺走了呼吸,那熟悉的气息,危险中夹带着一股油然而生的恐惧。潜意识在那一瞬间崩溃,一直缠绕在最深处的那个影子倏然变得异常清晰。

兰斯洛感到自己浑身的肌肉顿时收紧,瞳孔缩小,他瞪大眼睛,望着眼前的人,禁不住浑身颤抖起来,一时间放弃了挣扎。

辛格尔放开了他的唇,他的手指慢慢划过对方的嘴角,带着戏虐的笑容,他凑近兰斯洛的耳边——

“我是你最深的梦魇啊,兰斯洛特。”

白茫茫的雪地,刺眼的红,无力地伸出双手,当时的无助与绝望,穿过几十年的时光与几千里绵延的土地再次刺入自己的胸膛。
辛格尔•英捷李德,就像是拼图的最后一块。这个名字,唤醒了一切。

那个曾经深深爱过的名字。




我曾穿越海洋;
我吟诵过诗章;
是的,前方道路的确艰险漫长;
我依然要闯进你的心房;
啊,我的爱人啊,
为何你感受不到我,我的爱意?
你已将我遗忘……



“不……这不是真的……”

兰斯洛在闭上眼睛的前一刻,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我只是来取回我曾经没有得到的东西。”辛格尔将对方推倒在床上,居高临下地望着那双一如既往清澈的蓝眼睛——直到自己再次用鲜血将它们染红之前。“可怜的孩子……”

滚烫的鲜血滴落在兰斯洛的脸颊上,尖刀割破衣料,冰凉的舌尖绵延而下,兰斯洛意识清醒,却无法反抗,他感到自己的身体在颤抖,内心深深地被记忆中的噩梦禁锢,错乱的情感无休止地纠缠着。

“我爱你,所以,让我杀了你吧……”

兰斯洛感到有什么东西滑入自己的双腿之间,而他只是双眼无神,双手乏力,他伸手扯住对方的手臂,使出全身力气之中包含着一种绝望。

辛格尔抓住他的手腕摁在床上,他的唇贴上对方裸露的颈,用一种恶魔般的低声细语道:

“不要反抗,相信我,”他的手指缠住对方的发丝,“就跟滑入暖和的水池一般温柔。”

兰斯洛感到自己快要窒息了,昏暗的灯光下两个身影纠结在一起,他听不到任何动静,除了那个诅咒一般的声音。

窗外,一声鹰呖打破了寂静。

兰斯洛睁开死水般的眼眸。

如果这是噩梦,求你让我醒来吧。

他自己也不敢相信自己说了什么——



崔斯坦警觉地抬起头,四周没有任何情况,他却应激地心跳加速。
他自己也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什么——



“崔斯坦……救救我……!”





身体没有任何感觉,只是鲜血不停地往外流,心破碎得四分五裂,往下掉,一直往下掉。

兰斯洛睁开眼睛,模糊的倒影,一只手伸向自己,手指轻触额头,如同一股暖流遍及全身,慢慢地,却是那样有力地,握住了自己手。



兰斯洛艰难得睁开眼睛,只见崔斯坦抓紧自己的手腕,将他拉了起来,在那么一瞬间,似乎有一种不同寻常的感觉自心底撕裂开,让兰斯洛感到尤其熟悉。


一支箭狠狠地插进了辛格尔的胸口,崔斯坦在展示自己高超的弓箭技术时,很显然没有顾得上对方是军队统帅的事实。不过幸运的是这位军统帅被吓呆了,至少暂时看上去就是如此,崔斯坦意识到如果现在不溜那就地球人都知道的更待何时了。

只是这一次他显然又忽略了什么——

兰斯洛发觉双手双脚不听使唤,鲜血顺着破碎的衣料与白皙的皮肤流了下来,他假装不在乎,刚迈开脚步就去屈膝跪地。

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绝望,他感到身后那股恐怖的压迫感再次逼近,此时此刻更是化作一把剑刃直直地朝自己刺过来。

“你为什么要从我身边逃开呢?兰斯洛。”

兰斯洛感到一只有力的臂膀将自己推开,鲜血溅开,落上他的脸颊。

剑划过崔斯坦的肩膀,撕心裂肺的痛淹没在剧烈的应激下,他抽出腿上的短剑,转过身去,一阵头昏眼花,连目标位置也分不清,他也顾不了这么多,将手中的武器丢了出去——事实证明酒馆里的小孩子游戏在关键时刻也能派上用处——随之而来的惨叫声意味着正中目标,然而崔斯坦没有闲工夫享受这种成就感,他抓起身边同伴的手,冲出了门外。




兰斯洛的呼吸中夹杂着血腥味,眼前晃动着无数个模糊不清的影像,见鬼,他自懂事以来从不记得自己有像这样不倒翁般的丢脸,然后,真的很见鬼,短短几天来就给自己撞到两次。

对方的手紧紧地抓着自己,掌心传来的温度与微微的汗湿刺激着皮下神经,挣扎在前意识的边缘。

“呆在这儿别动,我去牵马来。”

兰斯洛感到自己的背靠在冰凉的墙边,那熟悉的气息渐渐远离,不安顿时镬制全身上下,他本能地伸出手去——

“别,不要离开我……”

请求与不愿说出口的懦弱:不要让我一个人带着……

崔斯坦惊讶地转身,对方的手在颤抖,冷漠高傲的背后掩饰着灼人的软弱,而这一次,不再有掩饰,自己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的哀求。剥落那层骄傲的外壳,一颗渴求保护的赤裸裸的心。

崔斯坦露出一个苦笑,很可惜,自己又不擅长充当保姆的角色,他甩开对方的手,回过身扬长而去。




脚步声渐远,兰斯洛闭上眼睛,感觉跌回了无尽的黑暗与绝望的深渊,为什么呢?为什么要唤起那深藏在潜意识里的记忆,红的光,蓝的影,惨白的夕阳透过支离破碎的枝桠落在雪地上,光秃秃的枝头,倒影在空洞的眼眸中,血与融雪化在一起,像是被彻底败坏的玻璃娃娃,白白弃在路边,再无人问津。
我们侍奉光明,却耕耘于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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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6-21 15:06:22 | 显示全部楼层
Cha.5 Hold me, one last time


微凉的晚风吹散了药性,兰斯洛感到四肢的力量又回来了,他慢慢扶着墙壁站了起来,并尝试着迈步,但也是与此同时,锋利的锐器凝固了他的血液,兰斯洛,这位亚瑟身边的第一骑士,有生以来第一次——也就是在这么个夜晚他经历了如此之多有生以来的第一次——被对手的剑连带着那诡异的敌意,这么近距离地,就像是他平日里,比武时,决斗或是置于死地而后生的绝杀一刻,抵住脖子,离那致命的动脉血管仅分毫之差。

辛格尔•英捷李德,竟若无其事地站在那里,他握着剑,逼着兰斯洛退回到墙边,锋利的剑尖划开他颈处的衣领,由于没有控制好力道而在对方的皮肤上留下一道淡淡的血红色印记,就像他许多年前所做的那样,用那触目惊心的血红,毫不留情地撕碎了少年美丽的爱情憧憬。

刺痛刺激着皮下神经,然而再大的痛楚也比不上与对方的四目相接,兰斯洛不愿意回忆起这些,他害怕对方的轮廓越是清晰,所勾起的那段尘封的往事的脉络对自己就越具有杀伤力,他屏住呼吸,仿佛肌肉的抽动也会令锋利的刀剑割破生与死的隔阂。

血从对方的腰处渗透下来,不停地,但是军统领仿佛阿喀琉斯附身一般毫无痛楚感——至少从他那轻率的表情中无法分辨,不持剑的另一只手上握着的正是崔斯坦方才射入他身体的那支羽箭。

兰斯洛低着头,他的视线停留在不远处靠墙的一根铁器上,他并没有完全恢复,这个物理世界在他看来还是横竖难以理解。

“为什么你会忘记了我?”

那神经质的声音在兰斯洛的耳边回荡着,如同断了弦的小提琴奏出的不和谐的杂乱之音。

“难道你没有梦见过我,想起过我,即使一次?一次也没有?”

兰斯洛感到身后冰凉的石砖墙,他痉挛性地摇头,没有理智告诉自己这样的反馈对于一个疯子来说会是多么的致命,那凌乱的发丝贴在他布满汗水的额头上,同对面的那个神经症般的家伙形成了极其讽刺的鲜明对比。

突然,辛格尔伸出手去抓住对方那黑色的卷发——

剑落地的声音并不真切,因为与这相比,那一个个,如毒药一般的吻落在了自己的脸颊上,唇边,最终进犯到口腔,兰斯洛浑身颤抖得厉害,他想抗拒,但却逃不开,那熟悉的味道,穿过几十年的时光再次纠结在自己的舌尖,他不愿承认的是:自己曾经是多么迷恋这种感觉,尽管那深拥自己入怀的人,是条不折不扣的毒蛇。

对方那疯狂的吻几乎夺走了自己全部的氧气,而对方仍丝毫不退却,紧紧地摁着自己的双手依然这么用力。

身体渐渐往下沉,没错,就和上次一样,那撕心裂肺的痛,无论是肉体上的还是精神上的,不,不,自己不想再经历那样一场噩梦。

兰斯洛挣开对方的手,几乎是下意识般地往身边摸索方才注意到的铁器,他没有费多少功夫就扎到了它,那冰凉的触感刺激着他的皮肤,使他一下子就握紧了,当他正要举起来的时候——

“还记得当时我对你说的话吗?”

辛格尔放开对方的唇,毫无征兆的中断,就如他突如其来的袭击,他接着说:“那就是……”他伸出手去,手指轻轻擦过兰斯洛长而漂亮的睫毛,“爱你越深的人……总是伤你越深……尤其是……像你这样漂亮的孩子……”

兰斯洛已经听不真切了,他扔掉了武器,或许他一早就没打算要反抗,自始至终,没错,他都没有真正想要反抗,他是爱着他的,即使是曾被那么深深地伤害过。

当那双漆黑如暗夜星辰的眼眸点燃了记忆的星火,勾画出那个鲜红的轮廓时,他已经知道自己无法逃开。

挣脱与拒绝,其实只是想再一次的被挽留。

辛格尔揽过对方的腰,将他按倒在地上,躺在自己身下的他早已不再是当时那个年轻的稚嫩少年,肩膀裸露在空气中,上面印刻着岁月的痕迹与死亡的历练,火热的舌抑住了对方的颤抖,辛格尔紧紧地贴在对方的颈窝,仿佛要将二人融为一体。

兰斯洛的手指从对方的黑发中滑落,慢慢落在那宽阔的背脊,熟悉的纹路,在他的指尖扩散开来,好像毒药,沉浸在那儿,不可自拔。

辛格尔的手慢慢往下,就在那双腿纠结的敏感处——

“兰斯洛!”

兰斯洛觉得自己被电醒了般,他像只受惊的松鼠般抽开手,按住对方那危险的进犯。

辛格尔抓住他的手腕,轻而易举地摁了下去,而此时此刻兰斯洛的眼神已经不再游离,更多地包含了敌意,就像黑夜突然被撕裂,一切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但是失去了控制的猎人是很危险的,那双漆黑的眼睛,那样直勾勾地瞪着兰斯洛,仿佛随时随地都会渗出血来。

“记住我对你说的话,记住我……”

话音未落,他从自己的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刀身还沾染着鲜血——他自己的血。

“一辈子。”

辛格尔露出一个让兰斯洛永生难忘的笑容。顿时他似乎感到浑身如同被冻结了一般,辛格尔的手指划过他的嘴唇,然后印上了最后一个吻,伴随着这种肆虐的扭曲的爱意的,是匕首深深地刺入掌心的撕心裂肺的痛。

辛格尔将匕首插进了兰斯洛的右手,从对方那翻腾的口腔,他可以感觉到对方的痛楚。

兰斯洛就连叫出声的力气也失去了。满眼的火光,这份炽人的爱,早在他12岁那年就已经将他燃烧殆尽。

辛格尔将那副双剑扔在对方的身边。

“你以后再也不需要这个了……”他蹲下身去,看着对方仍然挣扎在意识边缘的苍白脸颊,他转过脸,凝视着那把扎眼的匕首,嘴角微微上扬——

“你总是,会被最爱你的人伤害……”他伸出手去抚弄对方因为汗水而黏在额头上的发丝。

“被最爱你的人……”

辛格尔没有说下去,他只是慢慢站起身,看着那个不速之客。

“你说呢?”


崔斯坦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与兰斯洛那血淋淋的模样,蓝色眼眸的男子无力地躺在那儿,努力不让自己失去意识,然而他失败了,在那一刻,他眼中最后的影像,是那霜夜一般冷漠的男子,与掉落在身旁的那几根羽毛。




辛格尔将那把刺伤兰斯洛的匕首扔在来人的脚边,带着浅浅的似笑非笑看着崔斯坦,他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听到刚才自己嘴边的那句“最爱你的人”,但是他相信自己看到对方的内心深处,透过那面无表情的自以为是。

崔斯坦压根不想和他纠缠,他只是从剑鞘里抽出剑,泛着月光,细长的剑身微微弯曲,浸透着主人压抑在冷漠外表下的愤怒,同时反射着对方的不怀好意。

剑落相互碰击的声音,撕裂了浓稠的夜,鲜红的血,像是凝结的红宝石,散落在空气中,崔斯坦双手握着剑柄,剑砍下的力量是平时的几倍,愤怒是催化剂,尽管崔斯坦不愿意让别人分辨出——不管是有意无意——这种愤怒的来源。

他一步步地向对方紧逼,对方已经受了伤,但是丝毫不见他显露出任何紧张的情绪,面对崔斯坦的气势汹汹,他只是慢慢地后退,相反,崔斯坦,老天,他不会相信自己此时此刻的表情,和一只受了伤的豹子根本没有显著差异。

刺耳的金属抨击声,与崔斯坦那急促的呼吸与应激状态的不和谐产生了奇妙而讽刺的共鸣。

崔斯坦感到自己的脸颊边沾上了对方的血迹,他最后一次挥剑,锋利的剑锋刺穿了对方的肋骨,他把对方逼到了墙边。

“你爱他吗?”

没有呻吟,没有求饶,当崔斯坦的剑架在对方的颈边时,他听到了这么一句话。

“比这世界上的任何人,都要爱他吗?”

还没等崔斯坦回答,他甚至没有理解。那个令人感到不舒服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真的以为,他在经历过那些事之后,还能用心去爱?”

回答他的是撕裂的血肉模糊与刺鼻的鲜血四溅。

崔斯坦知道自己有些过于冲动,但无法控制,他的剑狠狠地划过对方的颈部动脉,顿时血染红了冰封的空气,血腥味夹杂着奇异的嘲弄,溅满了崔斯坦的脸庞。

对方没有呻吟,他的身体直直地倒了下去,嘴角边带着诡异的笑,不禁令崔斯坦感到背脊发凉。

对方根本不惧怕死亡,即使死,也要将自己的躯体融化,腐烂这片土地。

一股熟悉的气息,刺穿浓重刺鼻的血腥味,就如同它刺穿人的肋骨。

鲜血从崔斯坦的指缝间流了下来,沿着锋利的剑锋,渐渐蔓延着,侵袭着。

他手中紧紧地握着一把剑,而那把剑的主人……

——拥有一个曾经在心中默念了无数遍的名字。

“你是个魔鬼……”

虽然身为撒玛利亚人的后裔,崔斯坦不相信上帝的存在,但此时此刻他还是不能自已地这么诅咒道。

崔斯坦向后退去,对方在弥留之际,试图将剑刺入自己的胸膛,他几乎差点得逞——直到崔斯坦牺牲了左手阻止了进攻。

剑尖只是微微擦过腰间的布料,而手却已被鲜血染红。

血依然不停地从那骇人的伤口中涌出,像是西班牙广场上的喷泉,截然不同的两种意义,鲜活的逝去,与炽热的付出。

再也没有回应,只留下一个无法抹去的噩梦。

崔斯坦将剑插回剑鞘,伤口引起的剧痛令他浑身颤抖,伴着颤颤巍巍的脚步,落下一行鲜血。




已经沾满鲜血的双手——
又要如何承载这份纯洁……?




怀中的人,微风拂过,吹动他漆黑的发丝,像是睡着了一般,身体全是冰冰凉的。

剑与匕首交叉地落在一旁的血泊里。

手指略过对方的脸颊,在寻找一个答案,但是崔斯坦知道,这个答案无处可寻——

他捧起对方的脸颊,落下一个深吻。

空气中的血腥味也仿佛凝固了。

你比这世界上的任何人,都要爱他吗?

没有回应,没有答案。




从不远处传来的喧闹声将人拉回现实世界。

崔斯坦将依然不省人事的兰斯洛抱上马,而自己则将点燃的箭搭上弓,最后望了一眼那个地方。

转瞬,建筑物已被吞没在初春干燥空气助燃下的大火里。


Chapter 6 under the sky

当兰斯洛睁开眼睛时,满目地漆黑一片,除了镶嵌在天上的星星点点外,一无所有。

兰斯洛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抑或这根本就是的自己后脑勺(也就是现代人叫做枕叶的地方,当然那个时候的人还不知道)受到刺激的结果。

直到他转过头去,他才从以上的假设中找到答案。

崔斯坦,没错,那个讨厌的家伙正坐在自己身旁。

四周一片漆黑,看不清对方的表情,那长长的刘海与夜色融为一体,更令眼前的人显得深不见底。

兰斯洛不喜欢这个视角,有些被动,又有些狭窄,他能感到风掠过额头带来的冰凉,黑色的刘海时不时地遮住自己的视线,而星星依旧在那儿闪烁着,倒映在那双明亮的蓝色眼眸里,像是镜中的萤火虫的低语与夜莺的吟唱。

他动了动手指,钻心的疼痛袭来——

突然之间,镜子被打破了。

“躺着别动,”黑暗中传来的声音,绷带的纹理与手心之间的摩擦有着相同的节律,而对你,他似乎永远沉默,不多说一句话,不做任何眼神交流。

但兰斯洛当然有其固有的傲慢,不论是战场上的,血泊中的,手里拿着酒杯怀里搂着女人实则心不在焉的,还是受了伤的——心理上或身体上的却口是心非的,抑或是仅仅站在那儿的兰斯洛。就是这样的发自内心的傲慢,驱使他忍痛坐起身来。

鲜血染红了绷带,麻醉了神经。

“如果你不想丢了第一骑士的名号。”

兰斯洛狠狠地等了对方一眼,不合时宜的骄傲与嫉妒,多么可笑的一对组合。

兰斯洛端详着自己的右手,被剑贯穿,痛彻心扉过后是一片空白,他的长睫毛随着思维的活动而颤了一下。

“发生了什么?”

他没有抬头,只是猜想对方依然在那儿,根据那变得熟悉的气息。

“你不记得……?”这一次,崔斯坦惜字如金的风格为他带来了好处,语言夹在条件反射与理智中间,而仅表现在一举手与一投足。

“你不记得更好。”崔斯坦似乎是抬了抬头,继而接着手上的工作——擦拭着剑刃。

兰斯洛因惊讶与疑惑而睁大的双眼,令崔斯坦即使不抬头也能感受到他的炽热的注视。

沉默了一会儿,除了布料与剑刃之间的摩擦声和树丛与风的细碎低语,以及那属于大自然的神秘字符外,什么也听不见。

“我只记得,我的剑刺穿了我的手……”兰斯洛打破了沉默,他让自己背靠着树干坐下,而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绷带下面,鲜血溢出伤口粘连着皮肤与绷带之间的间隙,感觉极其糟糕,就像那刺眼的红色沾满了自己的视网膜。

“噢,然后?”崔斯坦装得若无其事,自己只是随便问问。

“为何不是由你来告诉我?”至少从兰斯洛的反应看来,这若无其事的意图似乎不怎么理想,而对方显然对自己的漠不关心很不满意,当然,兰斯洛自然不愿意去想,到底是谁,显而易见地,将自己从那个鬼地方带出来的——他就是不想用“救”这个词儿。

崔斯坦终于抬起了头,而对方的轮廓在月色的笼罩下被勾勒出一条更明亮的色带,他的头发带着草原的气息,他的眼睛闪烁着星星的色彩,没有边界,没有束缚,而过了几年,几十年,似乎并不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被染上任何其他杂质,只是纯粹与直接,透过它们,你更像是窥视了永恒。

“没有然后了。”崔斯坦在气氛变得超出正常范围之前收回了眼神,他终于将剑身擦拭干净,似乎很满意地看了一眼,只是这柄利刃,此时此刻所倒映出的并不是主人的影像——

崔斯坦站起身,朝兰斯洛走过去,对方的视线则随着他的位移而变化着,他看似随便地将剑交还到它的主人手中,在对方握住剑柄的那一刹那,他可以感受到真切的温度,那是从对方身上传来的,实则是他对伤者小心翼翼的印证。

兰斯洛有些诧异地接过剑,熟悉而陌生,一定是受伤而令他警觉性下降,而刚才自己一直看着对方做着,自己每次从战场上归来时也同样会做的事。

这算什么?不动声色地……体贴?

兰斯洛感到荒唐极了,但有那么一刻,他的心的确感到了一丝暖意,至少在这不列颠原始荒蛮的早春的冰冷中,还有那凝结在嘴边的微笑,转瞬即逝。

“那我一定是在做梦了。”

看似不经意的话,在崔斯坦的脑海中激起了鲜明的表象。

那个人,那句话——

[“被爱他的人……”]

只是崔斯坦背对着对方,他也看不到自己的表情。

“我们还正被追捕,所以……没办法点火,忍耐下吧。”


兰斯洛略微点了点头,比起那个罗马将军的真实身份与意图,更让他感到奇怪的是,刚才这句话是他身边这位旅伴自上路以来说过得最得体尽管不算有人情味至少是中性的话了。       


-TBC-

[ 本帖最后由 绯村海风 于 2008-10-16 23:57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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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6-21 21:31:59 | 显示全部楼层
崔斯坦的传奇好象是后来被亚瑟王故事吸收的.于是崔斯坦成为了亚瑟王故事中第二强大的骑士
伸手党之友 偶尔在周末登场的拥有抽卡之魂的决斗者 有时思维会混乱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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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6-21 22:18:10 | 显示全部楼层
唔,貌似是,瓦格纳的歌剧崔斯坦与伊索尔德就是写崔斯坦的……与日后同意不列颠的马克王和爱尔兰之间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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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6-22 15:03:24 | 显示全部楼层
看了前辈这么多文章了 我想问一句。。。
例如 米瑟兰笛尔 这种名字 以及其中的人物名字 大家都是觉得好念随便设定的么?
还是有什么渊源的?

[ 本帖最后由 寻瑶沬影 于 2008-6-22 15:06 编辑 ]
泪之影-殷雾阁2月8号更新2篇,2009HI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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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6-22 19:23:17 | 显示全部楼层
唔,楼上这句话为什么怎么看怎么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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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ta支援组黑魔导女孩流金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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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6-22 19:54:40 | 显示全部楼层
当年海马也问过这么一句

这即视感

http://cnocg.mting.org/viewthread.php?tid=25242&highlight=


2楼,断句和空格都一样的```你楼上一定是穿越了

[ 本帖最后由 风间天马 于 2008-6-22 19:58 编辑 ]
昔年一梦到南宫,彼时犹自尚慕容。 醒时惊觉仍独孤,容颜了却皆司空。 BLOG:白4月27更新 《神千道盗亦有道 终》点击:OCG-RPG DUEL AREA   点击:飞镖王Darts Ino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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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6-22 20:54:15 | 显示全部楼层
难怪觉得眼熟了

祝6L的时空旅行愉快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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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木制陶的手艺人

冷千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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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6-23 12:50:19 | 显示全部楼层
彻底无语……巧合,绝对的巧合,我可没打算抢台词……
泪之影-殷雾阁2月8号更新2篇,2009HI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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