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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8-30 00:2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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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 Boulevard…
“血液分析的结果已经出来了,”Horatio拿起桌子上的报告,很明显,他已经看过很多遍,“犯罪现场的血液类型不同,据初步推测,至少出自五个人以上……Tom!你有没有在听?”
Thomas-Pullings坐在桌子对面,眼睛则瞥向窗外。他点了点头,但眼睛依然望向窗外。
Horatio有一种本末倒置的错觉。
“死者的身份查明了么?”当第一粒雨丝划过大楼的落地窗户时,Thomas转过脸来,他翘起腿搁在椅子上。
“是当地的一个医生,但……应该没这么简单。”Horatio似乎是看着报告,实际上他时不时地看向Thomas。
“那个该死的怀表怎么会在他身上?”
Horatio觉得自己找到症结所在了,自己在关心案子,而这个家伙,这个一脸若无其事的家伙满脑子就是刚才那个Jack-Aubrey!
Thomas没有理会对方的抗议气场,他看着现场的照片,一张接着一张,一片又一片的血红色,无情地刺激着他的中枢神经。
“很奇怪的是,那其中并没有受害人的血……至少,不是一号受害人……”Thomas一边看着照片,一边说道,“感觉……更像是事后泼上去的。”
“没错,我们的那位朋友,”Horatio自嘲般地顿了顿,“布置了现场等着我们来呢。”
“这不合常理,也不符合他的行为模式。”
“早先的Profile是……‘针对不明嫌疑人将尸体隐藏起来这一行为,可视为他是一位很谨慎,很有反侦察技术的老手。’”
Thomas再熟悉不过那段话,因为这就出自于他的报告,“不过之后又修改成:‘保留尸体作为纪念物。’既然如此,为什么这次……”
Thomas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却是大家的疑问。
“他的犯罪升级了,”Horatio喝了一口杯中的水,“有什么东西刺激了他。”
“但是……还是觉得怎么想怎么别扭……”Thomas合上笔记本,仰头靠在椅背上,略微释放疲倦了一上午的眼睛。
“下午Team Meeting时再说吧,”Horatio看了一眼手表,“午饭?”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抬起头,试探性地看看对方。
“没胃口。”Thomas受到案件与心事的双重煎熬,根本没有意识到对方别有深意的邀请。
“Well…”Horatio无奈地摊摊手,“Whatever…”——至于要保重身体之类的话,他才懒得说。
待Thomas走出房间,Horatio翻开手机,盯着一条手机短信,复杂的眼神,持续了好久,直到他最终下定决心,摁下了Delete。
Thomas刚关上门,就撞上了SCI的医官Maturin大夫,Thomas点头致意,但他不曾注意对方的表情,只是将眼神投落在对方手中的证物上——
就是那只怀表,装在证物的特殊袋子里,折射着走廊的灯光。
“这个……”Thomas若有所思地指了指袋子,Maturin心领神会,接口道:“分析组已经做过了鉴定,暂时还没有任何结论。”
“谢谢,辛苦了。”Thomas二话没说,接过袋子——
Maturin大夫怔怔地看着他,有些迷茫,因为原本他是准备将材料交给部长作进一步预判。
Thomas低着头走进了电梯。略显落寞的背影消失在了银色电梯门的另一面。
Jack-Aubrey的金发掠过天台上茂盛的翠绿色葡萄藤,满目的绿色沿着支架爬升着,遮挡着阳光,抬起头,落下一串晶莹的水珠。
架设在天台上的玻璃房屋,墙壁上画着乱七八糟的涂鸦,看上去房屋的主人与生俱来,骨子里透着一股深深的叛逆。
Aubrey脱下衣服扔在一边,有些疲倦地倒在床上,一把银色的手枪紧挨着显得有些刺眼,枪柄上刻着奇怪的符号。
他翻开手机,一条接着一条的短信,黑色的铅字倒映在他湛蓝色的眼眸里,黑色的瞳孔微妙得闪动着。
其中一条短信映入眼帘时,Aubrey像是触电般从床上坐起身来。
他揉了揉太阳穴,陷入了沉思——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响起,一个加密的号码在闪烁。Aubrey没有犹豫,按下按钮,打开翻盖,将电话放在耳边——
“好啊,老大——”在听到对方的声音时,Aubrey再一次倒回床上,“我会给你解释的,只是,我现在有一个问题——”
沉默了一会儿,“我明白……”,Aubrey合上手机,继续沉默不语。
方才放晴的天空,又开始下雨,落下的雨滴,在透明的顶棚上粉身碎骨。脑海里浮现出昨天夜里的画面,伴着水滴化开。
[“Jack……Jack!”]
声音回荡在脑海外,充耳不闻,视而不见。
突如其来的头痛欲裂,驱使Aubrey摸索起床头柜的药瓶,吞下几片阿司匹林。抬起手的一瞬间,瞥见手臂上那条长长的伤疤,Aubrey皱了皱眉头——
正在此时,门铃响了。
Aubrey下意识地拿起枪,从床上蹦起来,慢慢走到门边,他紧挨着门,一推开插销,立马压下保险锁,抵着不速之客的脑袋。
“喂喂!Jack!悠着点儿!”
听到来人熟悉的声音,Aubrey迅速放下枪——如同他拔枪时的速度,他后退一步,而来人刚走进来——
“才几天不见就翻脸不认人了?”黑发的青年推开对方,大摇大摆地走进房间,坐在沙发上。
Aubrey懒得回应,只是随手扔给他一罐冰酒,对方单手接住,嘴角滑过一丝笑容,他抬起修长的腿搁在茶几上,全然不顾上面乱七八糟的包装袋。
“你来干什么?”Aubrey也自顾自地拿了一罐啤酒,坐在对方身边。
“没心没肺的家伙,我可是特地来看你的。”
“少来,我这么在警察局一进一出,一定把老头子给吓坏了吧。”
冰凉的液体淌过口腔滑入食道,Aubrey的余光瞥见对方明亮的绿色眼眸,就如同在威尼斯桥洞下的光影交织。
“知道就好,你总得给他老人家一个解释吧。”对方将后脑勺靠在沙发背上,长而黑的睫毛在空气中划出一道无形的印记。
“切,没心情!”无视从对方一双眼眸中投来的惊讶与鄙视,“至少给我两天的休假——无条件的。”他不忘补充道。
“这可不是我能说了算的……”黑发青年眨了眨眼,他将喝完的易拉罐抛进远处的垃圾桶,不偏不倚,正好是三分的距离。“谁不知道你就是为了那个破怀表……”
“喂!这可是我祖母留给我的遗物啊!”Aubrey像是被雷中一般地从沙发上跳起来。
“得了!你每次的说法都不一样!忽悠谁呢!”黑发青年抢过Aubrey手中的啤酒,又一次将它们喝光,连眉毛也没抬一下。
Jack-Aubrey摇了摇头,此时此刻,坐在自己眼前的男人——Sghali-Phulmost——毫无疑问是自己——冰箱内的酒的最大的梦魇。
呐,如果你想把这名字念成世嘉俐-福尔摩斯也行……
“行行好,酒鬼先生,你到底来干嘛?”Aubrey本想抢回他的啤酒,但为时已晚。
“来看你——”青年美丽的绿色眼眸闪过一丝魅惑。
“我是说,严肃地。”Aubrey打断了对方的话。
[其实这句我是想写I mean, seriously…但是我居然不知道该怎么用中文表达……||||]
屋子里突然沉默了下来,房间角落里的小提琴的琴弦,似乎在有些粘稠的空气里拨动了不和谐的音符——
“你为什么杀了他?”最后还是Aubrey打破沉默。
“你在胡说什么——”
“我都看见了,”Aubrey转过脸去看着对方,湛蓝色的眼眸直射到对方内心深处,Sghali躲闪着对方的目光,无声地表示着默认——“你杀了他,然后拿走了怀表。”
又沉默了好一会儿。
“有人打断了我,所以失手了。”
绿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忧虑——极为少见地——Sghali咬了咬嘴唇,“一个脸色苍白的家伙——”
“Sghali……”Aubrey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不会是准备告诉我那家伙是德拉库拉吧……”
“愿他下地狱去!”Sghali再次狠狠地咬了下嘴唇,“Jack,你要听我说,”尽管事实上的确是有这么一个人,但有时候人们并不关注事实,或者换句话说,不关注与其利益无关的事情——Jack显然不相信他的存在,而Sghali也不想浪费时间证明他的存在——“虽然现在这个怀表还算干净,但是他们迟早会查出来的,查到我的头上,Jack——”
“你在SCI也有内线?!”Aubrey故作惊讶,“真想不到!”
“闭嘴!Jack!我这么做是为了谁?!”
“那我大半夜的跑去特别刑侦官的家里又是为了谁?!”
他们两个几乎同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Aubrey感到自己顿时有些头晕,当他的脑海里闪过Thomas-Pullings的模样时——竟一片模糊。
在沉默中,似乎能感受到对方躲闪着的视线。
Sghali的嘴角边浮现起一抹招牌式的嘲笑,“看来你也不比我灵敏多少,至少——”他伸出手去在对方的眼前比划着,似乎是勾画了一颗星,“我可没被逮到~”
Aubrey没有回答,也没有微笑,他也伸出手去,抓住对方的手,另一只手则揽住他的腰,在对方回过神来之前,顺势推向身后的那堵墙,手腕和手指纠缠着抵上冰冷的水泥,缺少浪漫的略带粗暴的游戏,而世界在那个瞬间为之倾倒,整个的,湮没在那个深深的吻里。
“你……!”在对方的舌头侵入自己的口腔之前,Sghali已经思考不能,只是他的手下意识地抓住对方的衬衣领子,微微颤抖着,那是炽热与冰山之间的碰撞。一瞬间便化成了碎片。
Thomas-Pullings一会儿抬头,一会儿低头,走走停停,似乎在想心事。
他的身影像是一抹不协调的色彩,融合在雨后的林荫大道上。那么茕茕孑立,漆黑一片深不见底。
被雨打湿的地面像镜子一样反射着形形色色,一片枯黄的树叶飘落在地,很灿烂的金色,点缀在万绿丛中,街道两旁的红砖房,像是画布上的水粉颜料,淡淡地模糊着视线——
Thomas停下脚步,雨在这个时候有些下大的趋势,被雨打湿的发丝贴在脸颊边,沾湿的黑色衣领,反射着纯粹的绿。
一样的城市,一样的场景,落花,碎语——
Thomas感到有什么刺痛了自己的海马神经,那深藏着记忆的地方,突然的一阵目眩,金色与蓝色的重叠,无数的条条框框,想要冲破自己建构的枷锁,头痛欲裂,想起来?还是忘记?激烈地冲突在自己的身体里此起彼伏,而重新提取的场景只是碎片,支离破碎,一刀刀地将自己割裂。
“不要……!住……住手!”
Thomas双腿发软,身体失去了平衡,在他摔倒在地之前,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臂。
“先生!您没事吧?”
眼前的人,有着双重的影像,Thomas艰难地点了点头,努力使自己平复下来,但双手依然不停地颤抖。路过的青年将他搀扶到路边的长凳上,坐了下来。
终于,Thomas的视线恢复了正常,看清了对方的脸——
偏棕色的卷发,淡蓝色的眼眸,闪烁着关切,融化了冰冷的雨,半透明的冰蓝色雨伞,扔在路边。
“抱歉……”Thomas伸手盖住自己的额头,露出一个苦笑。
“喝点儿水。”对方挨着Thomas坐下,递给他一瓶水,并替他拧开瓶盖,Thomas微笑着接过,喝了一小口,一边竭力掩饰自己的心跳。
“你看上去不太好,我打的送你去医院吧?”
还未等对方说完,Thomas就微笑着制止了,“我没事。”他自己也知道,这根本不是什么生理上的疾病,医生也没辙。
“那就是心理上的问题咯?”
Thomas方才还心不在焉,顿时警觉起来,他转过脸去,瞪着对方,不再像方才般友好。
而对方也注意到了他的转变,不禁莞尔,“请别介意~”他笑出声来,“职业病而已。”
Thomas依然没给对方什么好脸色,可想而知,被对方看穿心事的感觉就如同光天化日下被羞辱一样雷上加雷。
“我从事心理咨询职业……”相比之下,对方并没有把这种露骨的敌意放在心上,“你的眼睛里充满了内在的冲突,就像全世界都与你为敌——”
“先生,我很感谢您刚才的帮助——”
“接下来是不是要加上一个‘但是’的转折呢?”对方再次微笑着打断他。
Thomas-Pullings站起身来,虽然这种态度对于救命恩人来说非常不适宜——“再见,先生。”
“先生,如果,您不介意的话——”青年站了起来,丝毫没有生气的迹象,“随时欢迎您来找我聊聊,我的名片——”话音刚落,他往Thomas的手里塞了张纸片儿。“Later~”
Thomas-Pullings在对方转身离去之后,依然留在原地,他拿起那张名片,望了一眼——
“William-Bush……”
两个词,自他口中流出。而意义则远远超过所谓的两个词。
还没走过一个街区,咨询师的移动电话便响了,熟悉的铃声,不用看来电显示,他直接接起电话,而电话那头——
“赏脸一起吃午饭么?”
“为什么不呢?我方才遇见一个有趣的家伙,见了面和你好好聊聊,”走下人行道,雨伞上的水花,半遮半挡住了视线,“那我们老地方见,亲爱的Horatio。”
电波的那一头,SCI部长的办公室,隔着玻璃的另一端,两个世界。
雨停了,久违的阳光洒在半透明的雨伞上,水花朝不同方向折射着奇异的光。
金色的发丝贴在布满汗水的额头上,胸口依然留着方才剧烈运动的痕迹,些微地喘着气,Aubrey伸手在床头柜摸索着遥控板,他意识到应该把冷气打开。他搜索着按钮,在摁下Power键的时候对方爬上他的胸占领了他的唇。带着急促的喘息声,米黄色的被单从对方裸露的肩头滑落。这一举动触动了Aubrey刚平复下来的神经,他伸手插进对方的发丝,另一只手搂过他的脖子,将他重新按倒在身下——
虽然在没有冷气的房间里,但Sghali的肩膀在对方的体温下依然微微颤抖着,仿佛他是不真实的。
“老天,我热死了——”
那冷气机根本不回应,Aubrey这才后悔没有找人来修好它。
“谁让你爱死不死地装个透明的屋顶,”Sghali推开对方,坐起身来,“这该死的城市,早就没有星星了,还装什么浪漫。”
Aubrey此时此刻很想用舌头堵住对方的多嘴,但他还是忍住了,他爬下床,从地上捡起衬衫,脚下踢着牛仔裤,拉开浴室的门,走了进去。
冰冷的水终于降低了体温,Aubrey任由它们敲打在自己的额头,落进自己的眼里与发丝间,水珠沿着光滑的大理石瓷砖落下来,略黑的皮肤,刻着一道道水与时间清洗不掉的伤疤——Jack-Aubrey有着一身完美的肌肉与略微偏黑的健康肤色,189的身高,再好不过的军队人选,只可惜,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将自己的能力用在正途。
那是一种很熟悉的触感,冰冷的液体自脸颊旁滑落,顿时,什么也看不见。
浴室的门被推开,绿眼睛的青年站在门外,一丝不挂地,除了脖子上的项链,他的嘴角边似笑非笑,他跨进浴室,门在他身后被拉上。
浴室本就不大的空间,被两个人填满。
“你还想再来一轮?”
对方的微笑已经给了他答案,Aubrey揽过对方的腰,Sghali在自己的背部接触到冰凉的玻璃时颤抖了一下,但是随即而来的深吻,就像是渐渐变暖的水——Aubrey打开了热水,瞬间温暖到心底。
Horatio推开Café的门,牵动了系在门上的铃,丁零当啷地响得很是清脆悦耳,站在柜台后面的店主条件反射性地抬了抬头,看上去他很喜欢这个特别的设计,但是Horatio皱了皱眉,对被打断了思考感到略微的不满。
坐在墨绿色半透明方桌对面的男子,闻声扬起了头,棕色的卷发扬起阳光的气息,透过玻璃洒下的光谱,盖住了他的表情,而Horatio觉得自己读出了对方的微笑。
Horatio走到对方面前,背对着玻璃坐下,他向着咨询师露出一个笑容,而对方——William-Bush拿起桌子上的咖啡,在杯缘触及唇边之前,回以一个微笑,洋溢着晚秋午后的暖意,有些喧宾夺主。
“So…”Horatio只是向服务生做了一个手势,对方便明白了他们要点些什么。“来说说我们的那位神秘先生?”他边说边抽出烟——
咨询师抓起长柄伞就往他的手背上敲去,Horatio手中的烟和打火机一同掉落在地,他一脸责备地瞪了瞪对方,谁知Bush更加责备地回瞪:“No smoking here.”
Horatio闷闷不乐地将烟盒收起来,虽然早已听过对方的无数次有关吸烟有害身心健康的教条,但对自己来说那依然是屡教不改般的耳边风。
“他真是很可爱,让我忍不住想起了你。”Bush发放下手中的咖啡杯,饶有兴趣地注视着Horatio手中的酒瓶里的龙舌兰酒缓缓注满玻璃酒杯。
“没有职业操守的家伙。”Horatio白了对方一眼,将酒杯凑近唇边。
Bush习惯地默认了对方的吐槽,既然他平时也没少干这种事儿。
“怎么了,和新同事相处得不好么?”沉默了一会儿过后,咨询师拆开另一个糖包,洒进自己的第三杯咖啡里。
“That’s not the point…”Horatio看着桌子上的盘子,眼神在未知的范围里游离着,“Just…”
Horatio无法找出合适的形容词来描述自己目前的感受,即使是远离欧洲大陆,远离那个给自己带来噩梦般回忆的地方,自己仍然不属于这儿。“I can’t tell.”
Bush只是微微笑了笑,对方的阻抗他全都看得一清二楚,他所不愿告诉你的与所想要掩饰的交织在一起,像一团乱麻,作为外人,无法轻易地去拉扯,只能由内而解。
“好吧,我们换个话题,”Bush打破僵局,尽管这不是心理咨询,但他依然习惯地掌控着谈话的节奏,“我的一个同行,算是同行吧,因为在这一行里他该是最‘特别’的了……还有一些同样‘特别’的病人——你知道的,来访者们。”
Horatio不禁摇了摇头,对方果然是他所见过的最没有操守的咨询师……当然,他没有用其他奇形怪状的语法修辞——往常更多是这种情况,已经相当仁慈了。
“怎么个‘特别’法?”Horatio似是转移注意力般地随口问道。
“Hard to explain…”Bush皱了皱眉头,“收藏癖啦强迫症啦……”
“强迫症?Come on,你对这个感到‘特别’?”Horatio终于笑出声来,发自内心的笑容绽开在他略显苍白的脸颊边。“亲爱的,你在和我开玩笑……不,等等,你刚才说什么来着……?收藏……收藏癖?”很遗憾的是这个笑容并没能让他放松多久,他敏感的神经继续将自己与这宗案子紧紧缠在一起,一瞬间,整个案子的始末仅因为这一个细节再一次清晰如昨地浮现在自己的脑海,一丝不差。顿时头如被穿裂般地疼痛,手中的酒杯失神地落下,他忍不住摁住自己的太阳穴。
咨询师的双眼中没有惊讶,更多的是怜爱与悲伤,他伸出手去握住对方的手腕,轻轻地摩挲着,一边耳语道:“没事了……你会没事的……”
刹那间,全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俩。
Horatio几乎可以看到一个心灵扭曲的罪犯将一具具的尸体泡在福尔马林里,并藏在某个角落里,或许是家里,整夜,整夜地触摸着,回味着,享受着那冰冷的感觉,最后在第二天若无其事地跑去心理门诊。
——或许是个长期病人,他不得不去。
“我想见见那个医生。”待到平静下来,Horatio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拿起酒杯,唯一的不同仅在于他的脸色比方才更苍白。
“没问题,”Bush又恢复了笑容,只是眉宇间依然残留着某些凝重。“但别人难免会觉得我不称职。”
Horatio又一次笑出声,其实你已经是了,他差一点儿脱口而出。
两个人同时站起来,这一次他们选择了从后门出去,以免再惊动正门那其实并不怎么悦耳的Jingle Bells。
在林荫大道的尽头,两边的景观越来越有违于这座城市带给人们的印象,肮脏的街道,被废弃的油罐东倒西歪,时隐时没的老鼠,不用想也知道它们以什么而生,横七竖八的水塘,表面漂浮着油腻腻的排泄物,远远地望去泛着五彩的光,四周的墙伤痕累累,残破的海报贴在另一张被撕裂的海报上,经过雨水的冲刷,已经难以辨认,浓重的彩色印刷体混合在一道,凝结成一种奇异的色彩。镶嵌在墙上的铁窗,锈迹斑斑,看起来住在这儿的人也并不是十分讲究,这根本就是被世界遗忘的角落。
间歇地,会有一两张废报纸或包装纸略过Thomas的靴子,风吹起他长长的风衣,他真后悔不该穿着这个到这儿来。
他抬起头,绿色的眼眸盛载着一丝微弱的阳光,阳光一般找不到底下,狭窄的巷井上小小的天空被浓浓的黑雾所笼罩,就像是一条恶龙盘旋在头顶。
他低下头,看了看四周,眼神最后落在了手中的纸片儿上——再次确认是这个地址没错。
Thomas忍受着那令人作呕的空气,他小心翼翼地跨步,以防踩到一些不该踩到的东西。
一个拐角,如同十字路口的恶魔,一片金色照亮了暗黑的小巷,Thomas看到了那个让他千辛万苦找到这儿——这种平时与自己完全没有交集的鬼地方来的始作俑者。
“Ciao,Signore~”微小的弧度,牵扯出一个挑衅的恶魔般的笑容。
那金色的发,虽然显得很凌乱,却在一片昏暗的浓雾中依然能刺痛自己的眼睛,Thomas有些意外对方竟若无其事地向自己打招呼,更意外的是,他居然能听懂那句意大利语的问候。
真诡异,自己为什么要用意大利语和他打招呼?
Aubrey原本只是下楼来买几罐啤酒,当他转过一个拐角的时候在阶梯的缝隙间看到了对方,诧异之余,好奇心更占据了上风,还有一股说不清的内驱力,似乎一直在向对方靠拢。
Thomas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依然保持着沉默。
“What do you want?”Aubrey微微地斜过脑袋,“from me.”
Thomas从风衣口袋里拿出一个透明的袋子,毫无疑问地,其中装着那只怀表。
“想要回它么?”Thomas冷冷地开口。
Aubrey的眼睛里有一股不可掩饰的惊讶与意外,他看了一眼那个袋子,再看看刑侦官,他露出一个不相信的笑容,直到根据对方严肃的近乎冷酷的表情确信,他的确是认真的。
“如果你肯把他物归原主,那可真是感激不尽啦,刑侦官大人,”他故意用了‘物归原主’这个词儿,“或许你可以友好地回复我一句:不不,不用,这是国家公仆应该做的……好吧,之后这句话就当我没说……”他注意到对方的表情从中性变得不友好。
“你还真是一个废话连篇的反社会分子,”Thomas冷冷地笑道,“真不错,希望对于接下来我要问你的问题,你也能这么口无遮拦的滔滔不绝。”
“问题?”Aubrey骤然而生一种不好的预感。
“很简单,告诉我,你是谁?”Thomas瞪着对方的湛蓝色眼眸,在那漂亮的眼眸深处,仿佛隐藏着他想要的答案。
“哈,你在开玩笑么?”Aubrey怀疑自己的耳朵与眼睛,好吧,既然对方看起来不像是在开玩笑,那一定是他听错或是看错了。
“这么说来你是不想要了?”Thomas依旧是冷笑。
“听我一句劝告,刑侦官先生,”Aubrey微妙地调整着自己的步伐,“一直摆着扑克脸会找不到女朋友的。”他的手慢慢伸向背后,“我打赌,你现在还单身?”
有一点始终困扰着Thomas的就是,为什么这个家伙不论说什么都会让自己如此火大,尽管自己已经竭力掩饰与克制。
当然,只是这一点还不足以影响到他,他依然面不改色地,只是甩了甩手腕,便举起手枪瞄准对方的脑门。
Aubrey将手放在枪柄上,眼睛没有离开Thomas,在他看来,对方手中的武器远不如他本人所带来的威胁,或者,更有趣。
不过,自己也不是省油的灯。
在那句标志性的威胁话语自对方口中说出之前,他拔出了皮带上的枪。
“你不会真以为我什么都不带就这么撞上来吧?刑侦官先生。”
“把枪放下。”Thomas瞪着对方,而Aubrey的嬉皮笑脸与隐藏在笑脸背后的力量让他有些不安,“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放心,不会劳驾。”
他扣动了扳机,话音刚落,枪声响了,特制的子弹穿透了Thomas的左肩。鲜血溅在墙上,为破烂的宣传画儿增添了一股妖媚。
Thomas手中的枪应声落地,他的身体失去了平衡,剧痛差点儿夺去了他的意识,他能感到地面冰凉的温度,与渐渐下降的体温,和不断流逝着的鲜血。
自己的喘息声盖过了对方的脚步声,Thomas想捡起近在咫尺的手枪——却被对方抢先一步踢到一边。
“做公务员真是不容易,‘不能伤害安分守己的公民’,相信你们的守则里有这么一条吧。”
“你……你不是……”Thomas企图反驳,但是刚张口就疼痛难忍。
Aubrey无奈地摆了摆手,“劝你还是别说话的好,不然……”他蹲下身子,检查着对方的身上是不是还留着武器,一边将手枪抵着他的脖子,阻止依然不肯就范的伤者想要站起来的企图,“会很痛的。”
灰蒙蒙的天空开始变模糊,瞳孔的聚焦渐弱,意识脱离控制四处游走,Thomas觉得自己看到了截然不同的景象,天变暗,脏乱的小巷溢满了血与香烟的味道,混杂在一起令人皱眉,冰凉的触感,还有……
[“不!Jack!住手!”]
“只有一把手枪?真让我意外。”
金色的发丝划过眼帘,遮住了近在咫尺的真相。
“想知道我是谁吗?”金发的男子收起对方的手枪,站了起来,“实在没有必要。”
对方的影像渐渐变重,自己仿佛被夹在两个幻影之中,看到的一切都失去了逻辑。
[“快跑!Tom!不要回头!”]
“我这个人最讨厌麻烦,所以,”Aubrey再次用枪瞄准对方,而这次是心脏。“对不起了。”
[“Why…why did you leave me alone…to die…?”]
“为……为什么……?……”
一股殷红的鲜血自Thomas的口中涌了出来,绿宝石色的眼睛褪去了一份平时的傲慢,此时此刻闪烁着一种异样的圣洁与无助,鲜血划过他的脸颊,他的手指在地面上摸索着,还未放弃挣扎,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追寻什么——
他听到对方的手指在扳机上渐渐用力的声音,他能感到对方慢慢走近,为什么?从对方的手掌心传来的温度——温暖,天啊,自己在颤抖,血腥味几乎让他窒息。
Aubrey从对方的口袋里找出手机,摁下键,弹开的翻盖,反射着光的液晶屏幕,Thomas不知道对方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自己,他只是连续按了两下通话键,随意拨通了记录中的第一个号码。
铃声透过扬声器不真切地传进Thomas的耳朵,仿佛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心脏上爬过,好在这没有持续太久,电话另一头一个未知的人接起了电话——
“St.Tielo大街,往南走到头,你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Aubrey没有等到对方开口说话。
“你……?”意料之内的疑问。
“我劝你还是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他可撑不了多久了。”
Aubrey挂断了手机,熟练地拿走了Sim卡,然后再将手机物归原主。
“不要做傻事。”
Aubrey收起了怀表,转过身去,仍能感觉到身后对方微弱的气息,他突然定住了脚步,有一股力量,无形中拽着他——
“听着,”
怀表粗糙的表面刺激着他的手心,而大脑的神经拒绝接受这样的信号,某种讯息,总是一厢情愿地得不到阐释,说不清,道不明。
就像梦境,前一秒还如此生动清晰,后一秒睁开眼睛,便消失得一干二净。
“不论你要找的人是谁,都不会是我。”
风吹起他的金发,白色的衬衫似是凝结在空气里,四周弥漫着潮湿的气息,天空开始飘雨。
“不论你想从他那儿知道什么,我都不是那个人——”
Thomas已经听不真切对方的话,在他闭上眼睛之前最后的影像,是被落下的雨帘模糊了的对方的背影。
Chapter 2.1 the end of the Boulevard
深夜,那首Green Day的Boulevard of broken dreams,毫无征兆地响起,William-Mowett从睡梦中惊醒,那是一个噩梦,而很快他便发现,现实世界也好不到哪儿去,他睁开眼,被依然闪烁着的笔记本刺痛了双眼,而空调令他微微出汗的背脊浮现一股隐约的寒意,Mowett觉得自己应该是醒了,完全醒了,只是,见鬼,他为什么找不到自己的手机?
于是那铃声只是继续响着,空荡而黑暗的房间内回旋着Green Day主唱有些肆虐鬼魅的嗓音,I walk alone…I walk alone…不断地尖叫着,几乎让Mowett发疯。
“For God’s sake! Tom! 别每次都在深夜吵醒我!”Mowett忍不住咒骂道,他终于找到了手机,控制住想要一下Reject的冲动,他将电话靠在耳旁,但是从那一头传来的声音,瞬间浇凉了他的脑海。
雨滴敲打在敞开着的玻璃窗上,Mowett甚至顾不上拿伞,而是直接开门冲了出去,当他的脚步踏在楼梯上时,觉得自己的身体正在下沉,手脚发软,头脑中一片嗡嗡地昏沉沉。直到冰冷的雨将他敲醒。
Mowett感到脑海中一片空白,差点被一辆飞驰而过的汽车给撞到,然而对方的咒骂声他根本听不真切,他伸手擦了擦自己的眼皮,抹掉一层沾满了自己的脸颊的雨水,他冷静了一点,在第二辆车经过时,他伸手拦下了它。
血,是不能止住的泪,痛,是无法忍受的殇。
Thomas扶着墙壁站了起来,鲜血将他的白色衬衫染成鲜红,他的额头,脸颊,嘴角,脖子,手臂,手腕,只要是露出来的地方全被鲜血所占据。只是他站不了一会儿,又再次倒了下去,手机的信号灯在不远处闪烁着,刺眼的红色警戒。
天开始变暗,脏乱的小巷溢满了血与香烟的味道,混杂在一起令人皱眉,冰凉的触感侵袭着自己,慢慢地,天空开始飘雨,冰冷的雨水落入他的眼眸,一点一点,一丝一丝,冲淡了令人窒息的血腥味,却再次模糊了已经流干的眼泪。
“Why…”
雨水滑过自己的皮肤,同鲜血的流逝混淆在一起,渐渐麻木了痛觉。
“Why did you leave me alone to die…? ”
血顺着雨水的冲刷往四处蔓延着,蔓延着。
Mowett心烦意乱地拨弄着手机,从另一头传来的永远只是空荡荡的拨号音与语音信箱的提示,自己在一条条错综复杂的小巷的一片漆黑中天旋地转。
Mowett感到自己在理智上已经放弃了,只是强烈的意志与恐惧依然支撑着自己,终于,他承认自己完全失去了方向,迷失在了加的夫清冷的夜色里。
“冷静……你需要冷静下来……Will……”
Well…Will…Everything’s OK…
虽然被雨水稀释了,但是Mowett依旧分辨出了那血腥味。
为什么还没有失去意识?Thomas被剥夺了感觉,却依然清醒着,他想要弯曲手指,却感觉快要抽筋,隐约地,听见有脚步声靠近。
Mowett该庆幸下了雨,更该庆幸天色很暗光线模糊,不然他一定当场昏厥。
事实上是,他费了好大劲才不让自己当场倒下。
雨水顺着男子线条分明的脸颊滑落,他的嘴角艰难地扯开一个笑容。看着躺在眼前的那个人,还有那被雨水冲淡的鲜血沿着石头的缝隙慢慢流逝。
“原来……什么都没有变……”
当作战会议室的挂钟的指针指向罗马数字6时,Horatio终于沉不住气了。不过正当他要发作时,他的手机也响了起来,坐在台下的诸位暂时舒了口气。
只是当他们的BOSS挂断电话后,他们马上就后悔了。
与现在的眼神相比,Horatio方才的表情几乎可以算是和蔼可亲。
一阵可怕的沉默,Horatio的目光停留在SCI的医官身上,还没等他开口,医官便觉得不对劲儿,“我应该立即告诉您……”
虽然已经事先有心理准备,但他还是忍不住拿起手机重重地砸在桌子上。
待到其他人回过神来时,他们的部长已经甩上门,消失了。
William-Mowett站在病房外,他背靠着冰凉的大理石墙砖,沉寂的往事浮现,刺痛着他的神经,还记得上一次,自己发颤得厉害的双腿简直无法支撑被现实打击得体无完肤的身体,可悲的是时间非但没有冲淡记忆反而麻木了阈限。
Thomas的黑色手机,搁在不远处的桌子上,雨水静静地沿着光洁的表面滑落,他并不知道,最后从通过这手机传来的声音的主人,在几年前,被失去理智的他揍个半死,对方没有回手,任由一个接着一个拳头落在他的脸上,直到鲜血与泪水模糊了双眼。
窗外的雨没有丝毫止歇的迹象。
躺在床上的人也没有醒来。
Mowett无声地靠在窗边,雨水在狂风中舞蹈,雨丝划过窗玻璃的痕迹倒映在Mowett面无表情的脸上,一道又一道的波纹,抹不去的印记。那波纹的影像沿着他的轮廓,蔓延至整间病房,隔着玻璃传来沉闷的雷声,恍惚间仿佛听到了大海的声音。
有人打开了房门。
对方很隐蔽,几乎分辨不出门把手旋转的声音,走廊的灯光透过门缝投落在厚厚的深灰色地毯上,还有来人长长的影子。
房间很安静,所以Mowett敏锐地捕捉到了这微弱的声音,他转过身,抬起头。
那双宝石蓝色的眼睛和病房的色调很衬,还有那卷曲的黑发,沾染着水珠。
“Fragment……Horatio-Fragment?”Mowett方才一直无神的眼睛慢慢聚焦,直到他不太确信地报出对方的身份。
蓝眼睛的青年呆了呆,光子在他身后溢进房间,伴随着他的停顿而相对静止。
SCI部长,Horatio-Fragment只是点了点头。
St.Tielo医院白色的主楼,因为雨水的浸透而在傍晚的天空下显得格外明亮,甚至有些刺眼。
“你近来如何?”
Horatio深吸了一口香烟,他低下头,表情被吐出的浓烟掩盖。
坐在他对面的男子,揉了揉有些凌乱的头发,他露出一个笑容,眼角边带着黑眼圈,他的左腿搁在石凳的边缘,雨终于停了,只有一些晶莹的雨点残留在他的鞋带上。
他们在St.Tielo广场,离开St.Tielo医院几百米远的一个地方,Horatio靠在喷水池的边沿,一块一块地数着铺路石的纹路。
“医生建议我去安静一点儿的地方休养。”
“唔,这儿的确有够糟糕的。”Horatio又吸了一口香烟,他的眼睛不自觉地瞟向亮起灯光的医院大楼。“很糟糕。”
“你是不打算告诉我了?”沉默了一会儿,Horatio开口问道。
Mowett表示疑问的眼睛一抬,就撞上了对方尖锐甚至有些严厉的眼神。
“What the bloody hell is going on?”Horatio掐灭了香烟,随手扔进不远处的一个垃圾箱。
“我和他曾经是搭档。”Mowett看了一眼对方,意料之中的诧异。
“发生了什么?”
“出了一点儿状况,我没有通过心理评估。”
Horatio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看了一眼Mowett,而后者也相应地露出一个苦笑,心照不宣,很好的托辞。
Horatio非常能理解所谓的PTSD(创伤后应激失调)是怎么回事儿,以及当事人会有多痛苦。谢天谢地咨询师及时干预才没让PTSD演变成更加剧烈的神经症。
“我只是不想他重蹈我的覆辙,”Mowett揉了揉有些疲倦的眼睛,Horatio终于知道对方的黑眼圈是怎么来的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选择这份工作,他是一个很脆弱的人。”
“所以你也跟着选择了这份工作?”
Horatio问得很直接,让Mowett有些猝不及防,他勉强地点了点头。
“我们都是脆弱的人。”Horatio又抽出一根烟,没有立刻点燃。
“有些事情,想不起来,并不代表没有经历过。”
Mowett没有回答,似乎是在点头。
“他没有和我提起过你。”又沉默了一会儿,Mowett开口。
“不意外,”Horatio笑出声,“他不喜欢我。”
“这也不意外。”
“海德堡的案子一结束我就被打发到这儿来了,”Horatio能感到喷水池的水滴溅在自己的脸上,冰凉冰凉,“我说,好吧,随便吧,只要别再让我呆在见鬼的该死的被诅咒的欧洲大陆就行。只是当局没有批准我回本部。”
“God knows.”Mowett微笑着表示理解。
清脆的笑声穿透了加的夫的夜,太阳已经落下地平线,天的另一边是干净的靛蓝色,空中弥漫着水果味的洗发水的气息。
“Jack…?”
黑发的少年穿过玻璃门,走到天台上,他被脚下触目惊心的鲜血吓到,就在他本能地要转身跑开时,身后有人揽过他的腰,抱住了他。而就在他要喊出声来之前,对方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
“Jack…你……”少年感受到对方熟悉的气息之后稍稍平静了下来,只是他几乎立刻注意到对方身上的血迹,找不到伤口,只是鲜血,在那件白色衬衫的反差下,显得格外刺眼。少年当然一眼就认出了那件衬衣——去年12月25日的圣诞礼物——讽刺的红白对比。“你受伤了……?”
Jack-Aubrey——那个少年的名字,摇了摇头,对方受到惊吓的绿色眼眸刺痛了他的心,“放心,没事,一切都好。”他双手附上少年沾上灰尘的脸颊,吻了吻那双漂亮的眼睛。少年的不安透过嘴唇传递给自己,“听着,Tom,我还有些事儿不得不去做,你留在这儿,我马上回来找你。”
Jack转身离开之前Thomas拉住了他的衣袖。
Jack回过身,再次深深地吻了下去,而这一次是嘴唇。少年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喘息声融进口腔里,还未来得及回味,Jack中断了这个吻,他推开对方,而Thomas再次抓住了他,面对Jack有些为难的眼神,Thomas露出一个笑容,一边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对方血迹斑斑的衬衫外面。
“我爱你。”
“Ti Amo……”——
Jack的手指擦过Thomas的手背,有些凉,一瞬间的陌生与不安,在黑暗的房间内无限地扩散。
直到额头磕到冰凉的玻璃,Thomas才从瞌睡中惊醒,没有梦,没有光,四周一片死寂。
只是他很快便意识到有人站在自己身后,而那陌生的气息……
Thomas转过身去,他什么都看不见,只感到有冰凉的物体刺入自己的胸膛,顿时血色在浓重的夜里,一朵朵花般地绽开——
身体往下沉,喊不出声,世界在一瞬间颠倒了顺序,而天与地也似乎退回混沌。
“Beep……Beep……”
那是什么声音?
“怎么回事?”
Mowett感到自己的神经被什么东西刺痛了,他下意识地抬起头,“这是怎么回事?”
Horatio原本有些心不在焉的眼神聚焦在大楼第五层的某一个窗户上——
灯亮了,而灯不应该亮的。
“病人的情况——”
隐隐约约地从病房里传来医生略显冷酷的声音,当他正要开门走出来时,自己握着门把的手拦住了跌跌撞撞的Mowett。
“嘿嘿,你不能进去。”大夫额前的金发因为汗水而贴在额头上。加的夫秋天入夜后的空气泛着冰冷,而医院也因此启动了暖气。听诊器歪斜着挂在他的脖子上,他只是本能地抓住失魂落魄的Mowett,但Mowett像是受到强烈的刺激般,扯住对方的白色衣领而摁在墙上。
“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Hey, mate, just calm down…”医生面对对方的歇斯底里,只是轻描淡写道,“U’re in the hospital…”
对方的浅蓝色眼眸似乎有一股魔力,足够将冷静传染给自己,Mowett松开了紧抓住对方衣领的手,他慢慢向后退,就像支撑着他的力量突然一下子落空。
“Everything’s OK, just the monitor.”大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制服,他的嘴角展开一个笑容,“放心,我们已经处理好了。只是……”
Mowett没有听清楚他接下来的话,他感到自己的灵魂脱离了身体,沿着光滑的大理石往下滑,他伸手掩面,感到有咸湿的液体滑进自己的嘴角,而强忍的啜泣声也化成扩散好几倍的频率不断在脑海中回荡。
Horatio站在走廊的另一端,他只是默默地站在那儿,静静地吐着烟,不想上前去打扰,或者说得更准确些,打击对方作为男人的自尊心。
自己只是太能理解他了,不是么?
“抱歉,先生。这儿禁止吸烟。”
Horatio从走神中恢复过来,抬起头——是刚才和Mowett说话的那个医生。
“啊,不好意思,我有些忘乎所以了。”Horatio歉意地微笑——参与行政工作时间久了他自然就学会了这些——一边将香烟掐灭,扔进了垃圾筒。
直到对方站在自己眼前时Horatio才发现,他很高很俊,金色的发,以及下巴上残留的胡渣,似乎都暗示着主人的工作过于忙碌以至于忘记打理自己的事实。只是对于一位医务人员来讲这种不修边幅,在外人看来难免会显得有些不负责任。
Horatio感到自己被对方的金发闪到了,当他再次回过神来时,对方已经从自己眼前消失了,Horatio注意到他走到Mowett的面前,递给对方一杯水。
而正当他想走过去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真该死,继香烟之后又是手机,看来自己还真不适合呆在医院这个百大禁忌的地方。
Horatio在心里咒骂了一声,匆匆地离开了。
Horatio三步并作两步跨出了医院大门,他接起了电话——是从SCI本部打过来的。
“Good evening, Doctor.”他一边夹着电话,一边走到布满星星的苍穹下,“情况如何。”不知不觉的,他又抽出一支烟。
“被害人的身份已经查明了,米歇尔-艾伦,(Michael-Allan),St.Tielo医院的神经科医生……”
“St.Tielo医院?”Horatio冷不防地打断对方的话。
“是的,长官,有问题么?”
Horatio回头看了一眼夜色下泛着冷色光的医院主楼,皱了皱眉,“不,没有,你继续说。”
“医院的工作日志没有任何意外记录,被害人在被害当天也没有任何异常。”
“试试对被害人进行横向调查吧,看看他有没有其他‘特别’的。”
“We’re on it, Sir.”
“Well.”
“长官,还有一个发现,有关凶手,我们在被害人的衣物上发现了残留的指纹。”
“What?!”Horatio差点儿就不合身份地吼出声来,“Um-Hum.”然而理智使然,他没有表露出自己的惊讶。
“我们对有犯罪记录的指纹库进行过比对,没有匹配的对象。”
“根据早先的Profile进行交叉比对,尤其注意有精神病史和纪录的对象。”
“Yes, Sir.”
“Good, carry on, I will be with you soon.”
“Excuse me, Sir. 只是,刑侦长官的情况……?”
“不用担心,一切正常。”
SCI部长挂断了电话,Horatio深吸了一口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的烟瘾变得这么重,只要咨询师不在他身边自己便为所欲为,他苦笑着摇了摇头,从口袋里掏出点火器,低着头朝车子走过去。
雨后的夜空显得特别晴朗,星空布满天,它们压得那样低,离你那样近,仿佛一伸手就能碰触。
Horatio打开车门,在启动汽车之前,他再次回头看了一眼St.Tielo医院。
他并不知道,此时此刻,同样有一双眼睛正看着他,那个人站在窗边,将这个看上去与世无争的世界收进自己深不见底的蓝色眼眸里。
Chapter 3 Violin & cello (the rest of the iceberg)
Jack-Aubrey收起电脑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他瞥了一眼窗外,而仿佛全世界与他绝缘。
Sghali说的没错,这个时代早已不再能容纳看星星的浪漫,它们就在那儿,我们却视而不见。
Aubrey感到有一种音调回荡在自己的耳边,但他想不起是什么曲子,有着夜的韵律与海的节奏。
那是悠扬的旋律,是琴弓在琴弦上翩翩起舞,掠过空气而留下的痕迹,Aubrey看到了躺在角落里的那把小提琴。他似乎是受到潜意识的驱使,就这样站了起来,慢慢地走了过去。
他的手碰触到琴弓的那一刹那,那微妙的与琴弦的摩擦声扩散在空气里,在经过他的耳膜时放大了好几倍,Aubrey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拿起了琴和琴弓。
于是便开始了,当琴弓与琴弦相触,从指缝间滑落的音符,在犹豫与摇摆不定间,忽如越过山峰跨过海洋,汇成了……音乐?
就像1900触到琴键就弹出了Mozart,而Aubrey给我们带来了Boccherini。
Sonate no.7 en si bemol majeur – Allegro
他们就在那儿,只需轻点,便浮现在意识表面。
夜色似乎化开了,与海水纯净的靛蓝融为一体,琴弓像是挥着的五彩画笔,泛着金黄色在昏暗的空气里划过一道又一道温柔的轨迹,就如同画师描绘着爱人的身体曲线——时而悠扬起伏,时而欢快舞蹈。
当旋律进行到一个高音时,曲声戛然而止。
Aubrey机械般地停下来,而玻璃窗外传来不知名飞禽翅膀的拍打声。
今夜的星星压得很低,但Aubrey却没心情欣赏,他躺在床上,身边是一只空酒瓶,波兰的Wodka,麻醉神经的“良药”。纯净的波兰烧酒——帕利科托夫卡,透着浓浓的卢布林的芬芳。
酒精的作用令Aubrey浑身发热,这让他有一种置身于芬兰温泉的错觉,手臂上的伤疤割裂了世界的整形,一半是格式塔,一半是支离破碎。
鹰,羽毛,蓝帽子,白马王子。
鹫,提琴,哥萨克,第聂伯河。
Aubrey的意识漫无目的地满屋子跑,耳边只是不断地回响着刚才那首曲子。
为什么?
为什么会记得?
他闭上眼睛,坠入了深不见底的无意识。
“你有什么话想说?”
对方的声音对于Thomas来说像是隔着一层薄膜,微弱的声波刺激落在感觉通道上却迅速消退。
SCI部长,很有先见之明地坐在安全距离之外——所谓安全距离,就是不太远而显得自己没有诚意,又不至于太近以免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沉默了一会儿,Horatio摇了摇头,再次庆幸自己很有先见之明地把Mowett支开了。
你使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中。
完全因为个人的过错而丢失了重要的证物。
从头到尾你只考虑自己的需要,置团队于不顾。
其实以上几条的叙述不过是例行公事而已,Horatio原本可以将其跳过直接切入重点,但出于对对方的尊重,以及自己无处宣泄的愤怒情绪——这一点可以从他一板一眼,几乎咬牙切齿般的语气里得出结论——他还是将以上一段话重复了一遍,以免被人留下话柄。
而现在,所谓的重点是:
“你被停职两星期。”Horatio觉得自己没必要做出这种反应,但他仍发现自己在回避着对方的视线。
Thomas无神的眼睛终于得到了聚焦,他将原本注视着窗外的眼神转移,看着Horatio。
“还是说你要申请上诉?”
虽然这是标准程序,但在Horatio的口气听来,这完全没必要。
对方依旧是沉默。
“停职期过后,你必须接受一项心理评估,以确认你是否能胜任日后的工作。”这也是在意料之中的,Horatio低声地叹了口气,连他自己都没有觉察到。
“心理评估……?”意识一直处于游离状态的刑侦官终于做出反馈,尽管反馈的信息也仅限于重复的那几个字。
Horatio只是点点头,自己当然要比对方更熟悉这个程序。
Thomas继续将头瞥向窗外。
一个房间,两个世界。
两年前,接二连三出现的碎尸,打破了海德堡这座文化古城的宁静,而且凶手的残忍程度简直令人发指。在FBI行为科学部实验室的特别调查员Horatio-Fragment接到命令踏上这座古老的德国城市的土地时,他发誓,并不是这座古城所特有的阴郁气息让他背脊发凉。
“他坐在血泊中间,那双浅蓝色的眼睛无神地望着我,我可以感觉到他的崩溃,那隐藏在视网膜后的恐惧与无助。
他向我伸出手,他似乎在笑,即使他看不见我,我知道,他看不见我。
他向我伸出手,他想抓住我的手。我也伸出手,但是他突然离我太远,太远,我够不到他。
他就这样在我面前灰飞烟灭了。”
——摘自精神病理医生Alan-Bloom博士的病人档案
在“海德堡的弗兰肯斯坦”案件——当地人是这么称呼的,不管Horatio有多讨厌这个称号,但它还是传开了——结束之后,Horatio留在了欧洲的FBI办事处工作。
大约隔了半年,Horatio终于再也忍受不了,渐渐浮现出来的种种问题,让他无法适应正常的生活。
“不论我是醒着,还是梦里,我的大脑里总是充斥着尸体,那支离破碎的模样,清晰的表象,强占着我的视网膜。时不时地,我甚至感到,他们从来未消失过,他们就在我身边,无时无刻不在那儿。
他的声音,他的话语——并不是责备,也不是诅咒,但却是我的噩梦,那是比噩梦可怕得多的体验,让我感到如此真实,以至于有那么一段时间,我甚至不敢睡觉。但那没用,他一直在那儿,我知道,他不会放过我。”
——摘自心理咨询师William-Bush医生的访谈日志
一个月后,Bush医生在军医院的天台上,第一次见到Horatio-Fragment。
只是,在消防员,联邦调查局特工和医生的包围下的见面并不体面,首因效应也不怎么理想。
高处的冷风吹乱了对方的头发,而Bush医生却依然能清楚记得他脸上的表情。
不是绝望,不是失去理智。
他只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听不见,看不到你们任何人。
“Hi, my name’s William Bush, I’m a doctor, I’m here to help you.”
他回过头来,两个人的目光相接。
“I can’t, can’t save him,”在沉默了一会儿后,Horatio终于说话了,更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轻柔的声音,被强风吞没,“I just can’t…”
“You can’t save everybody,”医生站在离他几米远的地方,栏杆旁有着水渍,看上去似乎是清洁工刚打理完毕的痕迹,而大理石的反光令他有些不安。“It’s not your fault.”
话音刚落,Horatio笑了,黑色的卷发划过他扬起的嘴角,他再次将视线抛向远方,而奇怪的是,风似乎在那一刻安静了下来,不再吹得人耳朵生疼。
“Yes, then…neither can you.”——
他跨出的脚步,下坠时落在了空气里。
太阳反射着大理石的强光阻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而医生在摘下自己的眼镜的同时,很清楚,很冷静,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跑过去,抓住那个正在下坠的人的手。
然而已经太迟了,他救不了他,而比起一个人坠楼所能导致更坏的结果便是:两个人一起。
但是他并没有放手,而是紧紧地握着,直到两个人都失去了平衡,而他们的身影从水平线上消失之前,那映衬在七色光之下的白大褂,竟闪烁着羽毛的色彩。
地心引力拖着两人迅速地朝下坠落。
你明知道救不了我?为什么?
激烈的风屏蔽了医生的听觉,但他却又似乎听见了对方的声音——
“你和我,是同类吧?”
随后,剧烈的冲击便夺去了他的意识。
“Excuse…me?”
敲门声和那独一无二的,悦耳的,天籁般的嗓音,把William-Bush从假寐意外的梦中唤回意识世界。
“啊,”Bush医生下意识地用手指碰了碰额头,一边收起方才摊开着的记事本,“Mr. Kennedy, good to see you, com\'in in.”
走进来的男子有着耀眼的金发——中间和谐地夹杂着几丝棕色,还有除了那让人感到无比欣然的嗓音外的,那美得无与伦比的蓝眼睛——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即使时而黯淡,也比在星光下的蓝宝石还要熠熠生辉上几百倍。
Bush只见过他一次,而他的眼睛与声音却牢牢地在自己最主要的两个感觉通道上刻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您找我有什么事吗?”咨询师示意对方坐下,友好地看着他。
他并不是自己的病人,或许,应该是隔壁的同行——所谓同行的来访者,当然,Bush不知道有关他的任何情况,只是有过一面之缘。
“呐,”对方露出一个笑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因为我提前到了,Merlin医生还没有回来,所以……”
对方的金发在夜幕下依旧反射着漂亮的光,在Bush看来,他的那双眼睛就像是两把炽热地燃烧着的火炬,表面上如此轻描淡写,却让你转移不开视线。
“您就在这儿等他吧。”Bush从椅子上站起来,随手从架子上抽过一只杯子,摁下出水口的按钮。
“THX.”金发的男子在接过水杯的时候露出略带羞涩的笑容。
对于Bush来说,对方的行为表现简直太符合一个来访者的典型标准了,于是他便下结论道:自己不便再询问过多的问题,因为这些都是来访者的隐私——当然,如果他们愿意主动告诉你的话倒是另外一种情况了。
Bush无意中瞥见了窗外的景色,霓虹弥漫地往外扩散,无穷无尽的光污染,嘈杂的鸣笛声与人群声被窗玻璃不完全地阻断,就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那般不真切。恍惚间,咨询师听见自己的手机在响。
转过身去向对方做了一个歉意的表情后,他接起了电话。
“嘿,你在干什么呢?”
从电话另一头,咨询师听见车子熄火的声音,还有那熟悉的车门关上的有些沉闷的和电子锁的声音,还有Horatio的军靴敲打着大理石的声音,Bush不禁浮现一个笑容,而完全忽略了在场的第二个人。
“你又在傻笑什么?”接着是SCI大楼自动门打开的声音,“听着,我明天上午能见到他吗?你知道我指的是谁。”
咨询师当然知道他指的是谁,他停顿了一下,“明天早上……可以,我会替你安排的。”
“那就麻烦了,”有节奏的脚步声听了下来,似乎是走到了电梯口,“记得不要告诉他我的真实身份。”
“放心,部长大人。”咨询师听见了电梯门打开的声音,同时他还看见自己的意外访客在向自己挥手以示道别。他便随意地说了一句:“再见。”
“你在和谁说话?”Horatio走进了电梯,而咨询师也领教到了对方敏锐的听觉。
“一个客人,算是吧。”所以他也只能老实交代。
“我得挂了,”电梯快到第十层了,作为部长的Horatio可不想让部下看见自己边挂着电话边走进办公室——这是他作为部长明令禁止的——“明天见。”
“Bye.”
咨询师收起了电话,而四周又恢复了方才的寂静与二次元之间的奇怪交集。
TBC
[ 本帖最后由 绯村海风 于 2008-10-27 11:32 编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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